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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女人 作者:周雁羽-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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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直叫王二团笑了好几个月,有事没事就凑到鲁闽耳朵旁,发问道,月经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王二团也是纺织厂的子弟,爸爸是机修工,妈妈就在车间里挡车。他是龙凤胎当中的老大,妹妹王小结也和他同班,就坐在鲁闽后排。鲁闽一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要叫王二团,而不叫王大团?想必在王二团之前,是曾经有过一个王大团的。
  王二团乃天生的草莽英雄。鲁闽呢,又是从不甘居人下的人。两个人原本性情最相近,碰到一块儿却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那天,鲁闽正纠集了一帮半大小子,给他们模拟召开动员大会呢。鲁闽在“台上”讲,那群半大小子就支楞着耳朵,在“台下”听。想必听众们早已熟悉了这一套程序,“台上台下”配合得天衣无缝。鲁闽一手掐腰,另一手向听众们挥动着:同志们好。我是中央首长……听众们鼓掌回应。鲁闽接着说:……派来的!听众发出叹气声。鲁闽说:今天大会的主要议题,是关于民兵配枪的问题。一人一支枪……听众们热烈鼓掌。鲁闽说,……那是不可能的!听众们失望地“啊”了一声。鲁闽又说,两人一支枪……听众们再次鼓掌,这一回的掌声就没有刚才来得热烈了。鲁闽根本不管他们的反应,只顾往下说:……也是不可能的!听众似乎忍无可忍了,纷纷发出“嘘”声。鲁闽摆一摆手,止住会场上出现的混乱,接着说:三个人一支枪,是可以的。这可真是打了好几巴掌之后的那一颗枣儿,尽管达不到预期的愿望,却也聊胜于无。听众们只好以鼓掌来表达了。鲁闽正等着这掌声呢。于是,他接着说:但是,是木头的!听众大哗,然后,“台上台下”就笑成了一团。
  那边的王二团呢,也正带着自己的兵操练呢。一支小小的队伍,一边走着七零八落的步伐,一边听着“团长”王二团的口号:团长带兵!去下操!一只小鸡!值不当熬!……鲁闽这边的掌声和最终爆发的笑声,吸引了他的队伍,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威严。他忍不住往这边打量,一眼看到自己的孪生妹妹王小结也在听众当中,正瞪着一双崇拜的大眼睛,小脸儿兴奋得通红,一瞬不瞬地瞅着鲁闽。王二团立马恼了,伤自尊了,丢下队伍就去抓王小结。王小结的辫子被王二团揪住了,她回头摘下王二团的手,扭转着身子,根本不给她哥面子。王二团下不来台,一转眼就发现了站在一旁的海鸥。他抓起海鸥的胳膊,要她跟他走。海鸥也不说话,只甩开手不理睬他。王二团急了。一急,嘴巴里就蹦出了一句现成话:董海鸥是王二团的老婆!“老婆”这个词,在海鸥听来,真是一个又脏又怄心的词儿,好像王二团这么一说,她就真的会当他老婆似的,因此立马就哭了。鲁闽一见海鸥掉泪,大怒,也冲出一句:王小结是董鲁闽的压寨夫人!王小结闻听,不但没哭,反而两眼放光,羞羞怯怯地埋下了头。但是王二团不干了,一头撞向鲁闽。两个人立马掐在了一起。
  战争结束后,王二团扯住王小结,董鲁闽拉着董海鸥,灰头土脸地各自回家。鲁闽的钮扣给挣脱了,怀敞着,胸口那儿被咬了个圆圆的牙印子。海鸥的小脸哭得花花道道的,辫子也散了。秋千正来着例假,心火原本就旺。一见这兄妹俩的狼狈相,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从没动过鲁闽一个手指头,这时候就顺手抄起笤帚把儿,按住海鸥就揍。揍了两下不解气,又喝令海鸥下跪,什么时候认错了再起来。海鸥心里委屈,打死也不往地下跪。秋千待要举起笤帚再打,那笤帚一眨眼功夫就已经落在鲁闽手里了。这是鲁闽头一回公然反抗秋千。鲁闽大义凛然道:海鸥就是不跪!要打,你就打我!
  6
  秋千一下子懵了,无力与无助的感觉摄住了她。她四顾茫然。自从失去了董亦剑,她就失掉了主心骨,失掉了生活的方向。鲁闽不是她亲生子。董亦剑临终时的眼神,她当作是这个男人在托孤,她全然担当下来。她从来不动鲁闽一个手指头,时时处处想着自己是后娘。正因为这样,母子们反倒生分了。这样的事情,没有人能帮得上她,就连春草也无能为力。
  这才仅仅是开始。很快,秋千就为自己的疏忽与贪玩付出了代价。
  又是玩了半宿。又是凌晨时分才回家。回到家,顾不上梳洗一番,秋千就睡下了。鲁闽早晨起了床,自己烤了两片馒头,抹上腐乳吃了,就上学去了。秋千在睡回笼觉,一直睡到九点多。起来一看,海鸥的蚊帐还放着,悄无声息。秋千刚想开口斥骂,撩开帐子一看,只见海鸥面色苍白,满头虚汗,头发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秋千这才慌了,赶忙冲了一杯糖水,喂她喝了点儿,就去上班了。中午下了班,骑着自行车赶回家,只见海鸥正冷得发抖,上下牙齿不停地嗑颤,过了一会儿又烧得烫手。秋千回到医务室,拿了退烧针回来,给海鸥打上,又盖上厚棉被,那身体仍然抖个不住。
《秋千女人》第六章(7)
  海鸥一连烧了八个下午,烧得很是蹊跷。秋千没辙了,只得和鲁闽一道,用板车拉着海鸥去市立医院,找到一位知名的同行,这才诊断出是恶性疟疾。这几天里,海鸥只喝点水,吃不下饭,常常处于半昏迷状态。直到奎宁灌下去,这才渐渐止住了再次发作。到了第十天下午,海鸥睁开眼睛,做梦似的看着自己的蚊帐顶子,又把眼光飘落到秋千脸上,忽然说,妈妈,我不在你们家了。秋千一愣怔,接着就害怕得心寒。她把手伸进海鸥的被子里,摸一把瘦得像一张纸的小身体,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海鸥,你不能走。你走了,叫我怎么向你爸爸交代呢?
  许是董亦剑的在天之灵听到了秋千的心事,海鸥开始进食了。鲁闽剥了几只枇杷,这是苏北难得一见的南方水果。若非海鸥病成这样,秋千也舍不得买这个。鲁闽想把剥好的枇杷喂给海鸥吃,无奈海鸥咽不下去,急得他在一旁直揪头发,心中暗暗发誓:若是海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绝不再在这个家里呆着。
  好在,海鸥居然就慢慢好了起来。二十多天以后,就又可以背着书包上学了,只是瘦得像根细竹竿,风儿一吹就可能倒了的样子。
  秋千总算尝到了焦头烂额的滋味。一个家里没有了男人,阴阳就失了平衡,什么都不对劲儿了。海鸥这边刚刚平安无事,秋千自己又出了状况。自从海鸥生了这场重病,秋千的行踪收敛了许多。她认为,那是老天爷对她的疏忽与贪玩做出的惩诫,所以自那以后,她晚上也是静静地守在家里。这天傍晚下了班,正守着案板擀面条呢,只觉得嗓子眼儿一甜,一口血就冲了出来,正喷在雪白的面团上。紧接着,那血从鼻子、嘴巴里,争先恐后奔涌而出,急速地顺着脸颊下巴往下流,眼见着痰盂就满了半盂。海鸥见了,吓得大哭。鲁闽立马跑出门,去找王二团他爸爸。王二团和他爸爸急忙找了架板车,拉上秋千就往医院跑。
  秋千开始还清醒着,慢慢地,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脱窍而出,升在了半空里,打量着板车上躺着的自己,以及埋头拉车的王二团他爸爸,和随车疾行的鲁闽和二团。她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轻盈,飘然。眼看着平板车冲进了医院的急诊部,二团冲进值班室找大夫,鲁闽和王二团他爸爸平抬着自己的身体,进了急救室,放在白床上。人影纷乱,许多穿着白衣的人,如同卓别林时代的无声电影,在黑与白之间穿梭往来。她看到自己的脸上罩了氧气罩,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吊瓶里的液体在不停地流进体内,同时体内的液体还在不停地爬出体外,只是速度越来越小。终于,在半夜时分,血被止住了。
  秋千感觉自己正在下降,一边还舍不得离开那种舒适和飘逸,那种随处游走的自在,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朝着自己的身体坠落下去。终于,身体里涌出一股吸力,重新吸住了她的灵魂。她如释重负,却又沉重得睁不开眼皮。秋千醒了。她听到耳边那欢快的叫声。那叫声来自海鸥,原来海鸥也会这样欢快地叫喊呵。然后,她看到白衣的大夫向她俯下身来。窗外的天,白花花地闪亮,像是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的大海,直晃人的眼睛。她看见大夫的嘴唇在动,声音如梦如幻地飘荡在空中:吃的人参太多,心火过旺啊。若再晚来几分钟,你的小命就没啦。
  秋千努力思想,终于明白,大夫是在说她这次大出血的原因。人参,心火,小命,这些平日里毫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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