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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内自思:“王三到也与郑元和相象了,虽不打《莲花落》,也在孤老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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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吃。”金哥乃低低把三婶叫了一声,说:“三叔如今在庙中安歇,叫我密
密的报与你,济他些盘费,好上南京。”玉姐諕了一惊:“金哥休要哄我。”
金哥说:“三婶,你不信,跟我到庙中看看去。”玉姐说:“这里到庙中有
多少远?”金哥说:“这里到庙中有三里地。”玉姐说:“怎么敢去?”又
问:“三叔还有甚话?”金哥说:“只是少银子钱使用,并没甚话。”玉姐
说:“你去对三叔说:‘十五日在庙里等我。’”金哥去庙里回复三官,就
送三官到王匠家中,“倘若他家不留你,就到我家里去。”幸得王匠回家,
又留住了公子不题。
却说老鸨又问:“三姐!你这两日不吃饭,还是想着王三哩!你想他,
他不想你。我儿好痴,我与你寻个比王三强的,你也新鲜些。”玉姐说:“娘!
我心里一件事不得停当。”鸨子说:“你有甚么事?”玉姐说:“我当初要
王三的银子,黑夜与他说话,指着城隍爷爷说誓,如今等我还了愿,就接别
人。”老鸨问:“几时去还愿?”玉姐道:“十五日去罢!”老鸨甚喜。预
先备下香烛纸马。等到十五日,天未明,就叫丫头起来:“你与姐姐烧下水
洗脸。”玉姐也怀心,起来梳洗,收拾私房银两,并钗钏道饰之类,叫丫头
拿着纸马,径往关王庙里去。进的庙来,天还未明,不见三官在那里。那晓
得三官却躲在东廊下相等。先已看见玉姐,咳嗽一声。玉姐就知,叫丫头烧
了纸马,“你去先,我两边看看十帝阎君。”玉姐叫了丫头转身,径来东廊
下寻三官。三官见了玉姐,羞面通红。玉姐叫声:“哥哥王顺卿,怎么这等
模样?”两下抱头而哭。玉姐将所带有二百两银子东西,付与三官,叫他置
办衣帽买骡子,再到院里来,“你只说是从南京才到,体负奴言。”二人含
泪各别。玉姐回至家中,鸨子见了,欣喜不胜。说:“我儿还了愿了?”玉
姐说:“我还了旧愿,发下新愿。”鸨子说:“我儿,你发下甚么新愿?”
玉姐说:“我要再接王三,把咱一家子死的灭门绝户,天火烧了。”鸨子说:
“我儿这愿,忒发得重了些。”从此欢天喜地不题。
且说三官回到王匠家,将二百两东西,递与王匠,王匠大喜。随即到了
市上,买了一身衲帛衣服,粉底皂靴,绒袜,瓦楞帽子,青丝绦,真川扇,
皮箱骡马,办得齐整。把砖头瓦片,用布包裹,假充银两,放在皮箱里面,
收拾打扮停当。雇了两个小厮,跟随就要起身。王匠说:“三叔!略停片时,
小子置一杯酒饯行。”公子说:“不劳如此,多蒙厚爱,异日须来报恩。”
三官遂上马而去。
妆成圈套入胡同,鸨子焉能不强从;
亏杀玉堂垂念永,固知红粉亦英雄。
却说公子辞了王匠夫妇,径至春院门首。只见几个小乐工,都在门首说
话。忽然看见三官气象一新,諕了一跳。飞风报与老鸨。老鸨听说,半晌不
言:“这等事怎么处!向日三姐说:“他是宦家公子,金银无数,我却不信,
逐他出门去了。今日到带有金银,好不惶恐人也!”左思右想,老着脸走出
来见了三官,说:“姐夫从何而至?”一手扯住马头。公子下马唱了半个喏,
就要行,说:“我伙计都在船中等我。”老鸨陪笑道:“姐夫好狠心也。就
是寺破僧丑,也看佛面,纵然要去,你也看看玉堂春。”公子道:“向日那
几两银子值甚的?学生岂肯放在心上!我今皮箱内,有五万银子,还有几船
货物。伙计也有数十人。有王定看守在那里。”鸨子一发不肯放手了。公子
恐怕掣脱了,将机就机,进到院门坐下。鸨儿分付厨下忙摆酒席接风。三官
茶罢,就要走。故意摔出两锭银子来,都是五两头细丝。三官检起,被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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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鸨子又说:“我到了姑娘家酒也不曾吃,就问你,说你往东去了,寻不
见你,寻了一个多月,俺才回家。”公子乘机便说:“亏你好心,我那时也
寻不见你。王定来接我,我就回家去了。我心上也欠挂着玉姐,所以急急而
来。”老鸨忙叫丫头去报玉堂春。丫头一路笑上楼来,玉姐已知公子到了。
故意说:“奴才笑甚么?”丫头说:“王姐夫又来了。”玉姐故意唬了一跳,
说:“你不要哄我!”不肯下楼。老鸨慌忙自来。玉姐故意回脸往里睡。鸨
子说:“我的亲儿!王姐夫来了,你不知道么?”玉姐也不语,连问了四五
声,只不答应。这一时待要骂,又用着他。扯一把椅子拿过来,一直坐下,
长吁了一声气。玉姐见他这模样,故意回过头起来,双膝跪在楼上。说:“妈
妈!今日饶我这顿打。”老鸨忙扯起来说:“我儿!你还不知道王姐夫又来
了。拿有五万两花银,船上又有货物并伙计数十人,比前加倍。你可去见他,
好心奉承。”玉姐道:“发下新愿了,我不去接他。”鸨子道:“我儿!发
愿只当取笑。”一手挽玉姐下楼来,半路就叫:“王姐夫,三姐来了。”三
官见了玉姐,冷冷的作了一揖,全不温存。老鸨便叫丫头摆桌,取酒斟上一
钟,深深万福,递与王姐夫:“权当老身不是。可念三姐之情,休走别家,
教人笑话。”三官微微冷笑。叫声妈妈:“还是我的不是。”老鸨殷勤劝酒,
公子吃了几杯,叫声多扰,抽身就走。翠红一把扯住,叫:“玉姐,与俺姐
夫陪个笑脸。”老鸨说:“王姐夫,你忒做绝了。丫头把门顶了,休放你姐
夫出去。”叫丫头把那行李抬在百花楼去。就在楼下重设酒席,笙琴细乐,
又来奉承。吃了半更,老鸨说:“我先去了,让你夫妻二人叙话。”三官玉
姐正中其意,携手登楼。
如同久旱逢甘雨,好似他乡遇故知。
二人一晚叙话,正是:
欢娱嫌夜短,寞寂恨更长。
不觉鼓打四更,公子爬将起来,说:“姐姐!我走罢!”玉姐说:“哥
哥!我本欲留你多住几日,只是留君千日,终须一别。今番作急回家,再休
惹闲花野草。见了二亲,用意攻书。倘或成名,也争得这一口气。”玉姐难
舍王公子,公子留恋玉堂春。玉姐说:“哥哥,你到家,只怕娶了家小不念
我。”三官说:“我怕你在北京另接一人,我再来也无益了。”玉姐说:“你
指着圣贤爷说了誓愿。”两人双膝跪下。公子说:“我若南京再娶家小,五
黄六月害病死了我。”玉姐说:“苏三再若接别人,铁锁长枷永不出世。”
就将镜子拆开,各执一半,日后为记。玉姐说:“你败了三万两银子,空手
而回,我将金银首饰器皿,都与你拿去罢。”三官说:“亡八淫妇知道时,
你怎打发他?”玉姐说:“你莫管我,我自有主意。”玉姐收拾完备,轻轻
的开了楼门,送公子出去了。天明鸨儿起来,叫丫头烧下洗脸水,承下净口
茶,“看你姐夫醒了时,送上楼去。问他要吃甚么?我好做去。若是还睡,
休惊醒他。”丫头走上楼去。见摆设的器皿都没了。梳妆匣也出空了,撇在
一边。揭开帐子,床上空了半边。跑下楼,叫:“妈妈罢了!”鸨子说:“奴
才!慌甚么?惊着你姐夫。”丫头说:“还有甚么姐夫?不知那里去了。俺
姐姐回脸往里睡着。”老鸨听说,大惊,看小厮骡脚都去了。连忙走上楼来,
喜得皮箱还在。打开看时,都是个砖头瓦片。鸨儿便骂:“奴才!王三那里
去了?我就打死你!为何金银器皿他都偷去了?”玉姐说:“我发过新愿了,
今番不是我接他来的。”鸨子说:“你两个昨晚说了一夜说话,一定晓得他
去处。”亡八就去取皮鞭,玉姐拿个首帕,将头扎了。口里说:“待我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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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还你。”忙下楼来,往外就走。鸨子乐工,恐怕走了,随后赶来。玉姐行
至大街上,高声叫屈,“图财杀命!”只见地方都来了。鸨子说:“奴才,
他到把我金银首饰尽情拐去,你还放刁!”亡八说:“由他,咱到家里算帐。”
玉姐说:“不要说嘴,咱往那里去!那是我家?我同你到刑部堂上讲讲,恁
家里是公侯宰相,朝郎驸马,你那里的金银器皿!万物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