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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但偏有两处撕去虚伪,露了真相。一是喝酒,皆口言善饮,李太
白的“唯有饮者留其名”没有不记得的,分明醉如烂泥,口里还说:“我
没有醉……没醉……”倒在酒桌下了还是:“没……醉……醉!”另外就
是下棋,从来没有听到过谁说自己棋艺不高,言论某某高手,必是:“他
那臭棋篓子呗!”所以老者对少者输了,会说:“我怎么去赢小子?!”
男的输了女的,是“男不跟女斗嘛!”找上门的赢了,主人要说:“你是
客人??!”年龄相仿,地位等同的,那又是:“好汉不赢头三盘呀!”
象棋属于国粹,但象棋远没围棋早,围棋渐渐成为高层次的人的雅事,
象棋却贵贱咸宜,老幼咸宜,这似乎是个谜。围棋是不分名称的,棋子
就是棋子,一子就是一人,人可左右占位,围住就行,象棋有帅有车,有
相有卒,等级分明,各有限制。而中国的象棋代代不衰,恐怕是中国人太
爱政治的缘故儿吧?他们喜欢自己做将做帅,调车调马,贵人者,以再一
次施展自己的治国治天下的策略,平民者则作一种精神上的享受,以致词
典上有了“眼观全局,胸有韬略”之句。于是也就常有“xx他能当官,让
我去当,比他有强不差!”中国现在人皆浮躁,劣根全在于此。古时有清
谈之士,现在也到处有不干实事、夸夸其谈之人,是否是那些古今存在的
观弈人呢?所以善弈者有了经验:越是观者多,越不能听观者指点;一人
是一套路数,或许一人是雕龙大略,三人则主见不一,互相抵消为雕虫小
技了。虽然人们在棋盘上变相过政治之瘾,但中国人毕竟是中国人,他们
对实力不如自己的,其势凶猛,不可一世,故常有“我让出你两个马吧!”
‘我用半边兵力杀你吧!“若对方不要施舍,则在胜时偏不一下子致死,
故意玩弄,行猫对鼠的伎俩,又或以吃掉对方所有棋子为快,结果棋盘
上仅剩下一个帅子,成孤家寡人。而一旦遇着强手,那便“心理压力太大”,
缩手缩脚,举棋不定,方寸大乱,失了水准。真怀疑中国足球队的教
练和队员都是会走象棋的。
这样,弈坛上就经常出现怪异现象:大凡大小领导,在本单位棋艺均
高。他们也往往产生错觉,以为真个“拳打少林,脚踢武当”了。当然便
有一些初生牛犊以棋对话,警告顶头上司,他们的战法既不用车,也不架
炮,专事小卒。小卒虽在本地受重重限制,但硬是冲过河界,勇敢前进,
竟直捣对方城池擒了主帅老儿。
x地便有一单位,春天里开展棋赛,是一英武青年与几位领导下盲棋。
一间厅子,青年坐其中,领导分四方,青年皓齿明眸,同时以进卒向四
位对手攻击,四位领导皆十分艰难,面色由黑变红变白,搔首抓耳。青年
却一会儿去上厕所,一会儿去倒水沏荼,自己端一杯,又给四位领导各端
一杯。冷丁对方叫出一字,他就脱口接应走出一步。结果全胜。这青年这
一年当选了单位的人大代表。
贾平凹文集 在米脂
走头头的骡子三盏盏的灯,
挂上那铃儿哇哇的声
白脖子的哈巴朝南咬,
赶牲灵的人儿过来了;
你是我的哥哥你招一招手,
你不是我的哥哥你走你的路。
在米脂县南的杏子村里,黎明的时候,我去河里洗脸,听到有人唱这支小调。
一时间,山谷空洞起来,什么声音也不再响动;河水柔柔的更可爱了,如何不能掬
得在手;山也不见了分明,生了烟雾,淡淡的化去了,只留下那一抛山脊的弧线。
我厂在石头上,醉眼暖俄,看残星在水里点点,明灭长短的光波。我不知这是谁唱
的。三年前,我听过这首小调的唱片,但那是说京腔的人唱的,毕竟是大洋了;后
来又在西安大剧院听人唱过,又觉得舒扬有余,神韵不足。如今在这么一个边远的
山村,一个欲明未明的清晨,唱起来了,在它适应的空间里,味儿有了,韵儿有了。
歌唱的,是一位村姑。在上岸的柳树根下,她背向而坐;伸手去折一枝柳梢,
一片柳叶落在水里,打个旋儿,悠悠地漂下去了。
这是极俏的人,一头淡黄的头发披着,风动便飘忽起来,浮动得似水中的云影,
轻而细腻,倏忽要离头而去。耳朵一半埋在发里,一半白得像出了乌云的月亮。她
微微地斜着身子,微微地低了头,肩削削的,后背浑圆,一件蓝布衫于,窕窕地显
着腰段。她神态温柔、甜美,我不敢弄出一点响动,一任儿小曲摄了魂去。
这是一首古老的小调,描绘的是一个迷人的童话。可以想象到,有那么一个村
子,是陕北极普遍的村子。村后是山,没有一块石头,浑圆得像一个馒头,山上有
一二株柳,也是浑圆的,是一个绿绒球。山坡下是一孔一孔窑洞,窑里放着油得光
亮的门箱,窑窗上贴着花鸟剪纸,窑门上吊着印花布帘,学儿在崖畔上啃草,鸡儿
在场捻上觅食。从门前小路上下去,一拐一拐,到了河里,河水很清,里边有印着
丝纹的石子,有银鳞的小鱼,还有蝌蚪,黑得像眼珠子。少妇们来洗衣,一块石板,
是她们一席福地。衣服艳极了,除在草地上,于是,这条河沟就全照亮了。
有那么一个姑娘,该叫什么名字呢2 她是村里的俊仁者。父母守她一个,村里
人爱她,见过她的人都爱她。她家在大路口开了个饭店,生意兴旺。进店的,为了
吃饭,也为着见她。她却最是端庄,清高得很,对谁也不肯一笑。
姑娘有姑娘的意中人,眼波只属于清风,只属于他。他是后山的后生,十八或
者二十岁,每天要从这里路过去县上赶脚。进得店来,看见她,粗茶淡饭也香,喝
口凉水也甜,常常饥着而来,呆会儿便走,不吃不喝也就饱了。她给他擀面,擀得
白纸一张,切面,刀案齐响,下到锅里莲花转,捞到碗里一窝丝。她一回头,他正
看她,给她一笑,她想回他个笑,但她却变了脸。他低了头,连脖子都红了,却看
见了桌布下她露出的两只鞋尖。她看出他的意思了,却更冷了脸儿,饭端上来,偏
不拿筷子。他问;她说:“在筷笼,你没长手?他凉了心,吃得没味,出去了。
她得意地笑,终又恨他。骂他‘肩头’。”
他几天竟不来了,她坐在家里等。等得久了,头也懒得梳,她说:“不来了,
好!却哭了。”
一天却听见门外树上的喜鹊叫。她走出来,却是他在用石子打那鸟儿。她愣了,
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瞧着她喜欢,向她走来,她却又上了气:“为什么打鸟?”
“我恨!恨鸟儿?”“它住在这里。”“那碍你什么了?”“也恨我。”“恨你?”
“恨我不是鸟儿!”她想了想,突然笑了。他一看她,她立即面壁不语。他向她走
近来,她却又走了,一直走到窑里。只想他会一挑帘儿进来,回头一看,他没有进
来,走出窑看时,他却走厂,边走边抹着眼泪。
她盼他再来。再盼他来。他却再包没来。每大赶脚人从门口来往:三头五头的
骡子,头上缠着红绸,绸上系着铜铃,铜铃一响,她出门就看,骡子身上架着竹筐,
一边是小米、南瓜、土豆,一边是土布、羊皮、麻线,他领头前边走,乜她一眼,
鞭儿甩得叭叭地响,走过去了。
一次,两次,眼睁睁看他过去了,她恨自己委屈了他,又更恨那个他!夜里拿
被子堆一个他,指着又骂又捶又咬,末了抱住流眼泪。等着他又路过了,她看着他
的身影,又急切切盼着他能回过头来,向她招一招手……
小调停了,我却叹息起来,千般万般儿猜想,那后生是招了招手呢,还是在走
他的路?一抬头,却见岸那边走来一个年轻人,白牛牛赶了一群羊,正向那唱小调
的村姑摇手。村姑走了过去,双双走到了崖那边的洼地,坐在深深的茅草丛中立了。
茅草在动着,羊鞭插在那里,是他们的卫兵。
我悄悄退走了,明白这边远的米脂,这贫瘠的山沟,仍然是纯朴爱情的乐土,
是农家自有其乐的地方。
贾平凹文集
真品
世上再没有比西安更古意的城市了。那里遗迹多,文物多,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