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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启明谦虚地说:“本想早些来看老领导,可最近忙,改制工作虽取得一点成绩,也面临很大阻力。”
“现在搞市场经济,有些事急也急不来,走一步看一步吧!”许林君坐在中式红木长椅上,端起茶杯,喝一口,闻着清幽幽的花香。
“外资合同虽签了,可资金还没到位,集团追着要利润,占的两亿多上市公司资金也不退,我们想搞股票增发和职工股上市,都被挡在门外了。”
“集团这样做,确实有问题,可他们也有难处,你们马上就能融到近三个亿,他们哪有这机会?要知道,你日子好过了,对集团该帮还得帮,共同富裕嘛。”
“我担心怕把外商投资给搅黄了。”
二十三
“我看不一定,资本家也不傻,算盘打得精着呢。”
“如果职工股上市办不成,群众有意见,我会挨骂的。”
“人要成长,少不了挨骂、挨训、挨批评。你想想,革命到今天,从内部到外部,我们挨过多少骂。改革的过程,就是挨骂的过程,利益的再分配,总会不均衡的嘛!从不完善走向逐步完善。”
“是啊,利益这盆水,是最不容易端平的。”
“你说得没错,搞改制,集团、公司、群众都想沾光,怎么分配合理,谁也说不清。好吧,集团这样做也是违规的,我帮你催催看。小杨,上下级关系要处理好,别没事找事,给自己惹麻烦。”许林君语重心长地说。
不一会儿,屋里又来了客人,杨启明觉得不方便,忙起身告辞。许林君副市长亲自送他到院门口,又说:“今年的市政工程,有个窟窿,你要做点儿贡献才对,郎士群那儿的工程款,你们出一千二百万,怎么样?”
杨启明一听这么大的数,今年上交任务已提高百分之十五,再往上加,恐怕企业难以承受,外资资金还没到账,只应付了句:“我得回去算算账再说。”
许林君紧握他的手,口气和缓地说:“你马上三个亿就到了,还有什么态不好表?对了,齐豫生的服装厂,你们能不能并购过来,那可是块风水宝地,让企业更上层楼,还有什么可犯愁的?谢谢你的花,小杨,有空来家里坐。”
杨启明与许林君分手后,开车一路上想,又加一千二百万任务,公司不闹翻天才怪?可得罪上面也麻烦,人也许永远在两难中求生存。齐豫生的企业,要认真考察,千万别叼根没肉的骨头,咽也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卡住喉咙,那就惨啦!
今天星期六,外面下着雨。杨启明仍在办公室修改那份材料,根据许副市长的意见,把口气写缓和些,为股票增发和职工股上市开条道。
“杨总,你说好上午十点要出去的。”他耳边传来苏清辉的声音,低头看看表,已九点五十,说:“苏主任,辛苦啦,你也回去吧。”
苏清辉说:“杨总,你有事先走吧,我审完打印稿再回去。”他出门望一眼苏清辉,觉得他常加班,从没怨言,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以后发奖金应照顾照顾。他开车去接欧阳倩文,说好今天陪她去扫墓的,差点儿忘了。
欧阳倩文穿一身黑衣,手拿枝白玫瑰花,车喇叭刚响,她已来到车门边。老公出国,每逢清明节,总不在家,留下她一个人厮守孤独。
欧阳倩文静坐在车里,什么话也不想说。车窗外,小雨淅淅沥沥飘洒,眼前的一切变成另一种景象。一把把花雨伞,在高楼拥挤的街道中攒动,像一朵朵拜祭的花;黑色轿车在街上行驶,车轮滑过路面,溅起朵朵水花,“呜呜”的喇叭声仿佛向亡灵致哀;缥缈的雨雾,洒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来回摆动,汇成一条条水流,如思念亲人的泪;天地间,一根根长长的银丝线,把生者的悲泣与死者的亡魂连在一起,谁也忘不了谁,谁也离不开谁似的。
她永远忘不了那双慈爱的眼睛,从小任她撒娇,抱她在怀里的亲爱老人——爷爷。她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爷爷是位军人,十五岁因四川老家穷,加上父母双亡,出外讨饭,遇上一支破衣烂衫的穷人军队。团长把一大勺锅巴,盛进他脏兮兮破碗,把自己碗里一个香喷喷的猪蹄也给了他,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小骨头被他嚼碎后,咽进肚里。吃完,他拍拍鼓鼓的小圆肚,说:“饱了。”团长说:“想吃饱饭,跟我们走吧。”于是,他扔掉要饭碗和打狗棍,扛起一杆比他还高的七九式步枪,跟团长当了警卫员。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个头随肚子的充实拔高,成了英俊的小伙子。长征途中,他睡到半夜起来撒尿,见不远处有灯火闪亮。牧民从不深夜点灯,引起他的警觉。他马上折回来,叫醒两个同乡。一个同乡烦他,说:“深更半夜,你瞎闹啥?”
他趴在他耳边说:“有肉吃啦!”
那人“呼腾”一声坐起来,问:“在哪儿?”
夜,泼墨般的黑,他带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向灯火处走去。他们摸到跟前,光亮从黑黝黝的帐篷透出来,他撩开帆布窗,中间挂的马灯亮着,一个守卫抱枪打瞌睡。他一步蹿进帐篷,捅死警卫,一伸胳膊把十几把手枪搂进怀里。帐篷中其余的敌人,被他们一一缴了械,卸下枪栓,枪让二十几名俘虏背着,帐篷外的马,也牵回来。路上,同乡问他:“肉在哪儿?”他扒件俘虏的棉大衣,包住手枪,照马头连开两枪,血溅到大衣上,马倒地蹬了几下腿,死了。爷爷把手枪往腰上一别,指着死马说:“肉在这儿呢!”
同乡用脚踢踢滚圆的马屁股,说:“好多天没吃饱肚子,我又闻到肉香了。”这时,他的腰间鼓涨出来,是他悄悄揣了两瓶汾酒。
第二天一早,肖团长醒来,见地上摆两瓶酒,牙咬开盖闻了闻,说:“香,欧阳,你小子昨晚去哪儿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镀铬的勃郎宁小手枪,递上去说:“首长,给你弄好东西去了。”肖团长喜出望外地接过去,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一个劲夸道:“啧,啧,瞧这真家伙!”这时,团政委来了,说:“老肖啊,什么东西这么好看呀,乐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肖团长把枪递给王政委,他在手上颠过来,倒过去,眼都看直了,说:“这可是真正的比利时造哇!”说完,顺手装进口袋。他口袋捂得紧,肖团长抢没抢回来,对爷爷发火:“欧阳,你小子搞枪怎么只搞一支,害得我们闹不团结!”爷爷马上把身上的盒子炮递给他,枪身的珐琅,幽蓝幽蓝的,肖团长掂枪高兴地夸道:“行!好小子,这次弄来一公一母,政委喜欢母的,咱怎么也得配个公的。”神气地把枪挎在肩上。
二十四
从俘虏的审讯中得知,他们端掉了国民党骑兵团的团部。根据红军不许杀战马的规定,上级派人追究爷爷的责任。爷爷狡辩道:“国民党团长想骑马逃跑,我一枪把他的马击毙了。”肖团长往茶缸里倒酒,帮着腔:“今天我请领导机关打牙祭,还得感谢欧阳这小鬼呢。”
第二天,爷爷被提拔为班长,没出三个月,战士都称他连长了。她小时候,来家玩的叔叔伯伯们,经常拿这事开爷爷玩笑,说:“欧阳,让你小子捡了便宜,一下子官升三级,敌团长骑马逃跑,你的枪怎么也要从马屁股打进去,怎么子弹带拐弯的,非绕到马头上不可?”
爷爷笑着说:“夜太黑,咱抬手瞎打了两枪,运气,全凭运气啊!”逗得他们哈哈大笑,她也笑了。
奶奶指责爷爷:“说瞎话不带打草稿的,脸都不红一下。”
爷爷冲叔叔伯伯们说:“不是我的马肉,你们早见马克思去了。”说完,把欧阳倩文抱在怀里,用胡子扎她脸,她吓得来回躲,爷爷笑着说,“还是文文乖,从来不挑爷爷的刺儿。”
建国后六十年代初期,爷爷休假回趟老家,见家乡的父老乡亲穷得揭不开锅,树皮都吃光了,还有不少吃观音土胀死的。见到老乡们发肿的身子,他落泪了。临行时,请老乡们吃顿饭,小孩子见上了猪蹄,把小骨头都咬碎,咽进肚里,盘子吃得光光的,连点汤水也没剩下。
他回到部队,给上级写信,并调运了一批部队农场收的粮食,支援老家。他因此被扣上右倾、私运军粮的帽子,没两年便退休,住进干休所。军装再未穿过,只有老将军的称谓在人嘴边挂着。
“文革”中,他听说有人要冲军队大院,抓军内一小撮,马上穿上旧军装,扎起武装带,守在大院门口,手掂盒子枪,凶狠地说:“还有王法没了?谁敢反党乱军,老子就毙了他个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