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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一点时分,月光变得十分皎洁,明亮的翠月,高悬在这深山的火化场之上。焚化小坂的火堆也越烧越旺,烈焰直冲云霄,仿佛在和月光比高低似的。
十二点钟左右,柴堆上黄色的火焰开始往下掉。半空中烈焰升腾,地面上火花四溅——这异乎寻常的肃穆的壮观,深深地映入四人的眼底。
“这么豪华的葬仪,想来小坂也会心满意足的吧。我一辈子生活在山上,哪一天死了,也能这么火化该多好!”老吴低声地说着。
“那的确是的。”上条也带着真情地说。
鱼津也有同感。他觉得这样焚化,于小坂是相称的。同时他想:自己也是迟早要死的,要死就死在山里,死了也这样火化才好。
“大丈夫之死,正当如此。”鱼津低声说着,但并不是对着谁说的。只有阿馨默然无语。
五点钟,在拂晓鱼肚白的晨光之中,四个人收拾了小圾的遗骨。天很冷,火势减退后,鱼津、阿馨、上条、老吴都忍受不了这寒冷,只得背起背囊不停地走动,收拾骨灰的时候也仍旧背着。
六点钟,四个人离开了火化场日德泽客栈。鱼津捧着小坂的骨灰坛,走在落叶松、桦树林间。此时他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小坂那魁梧的身躯竟然会进入这么小小的坛子里?
回到德泽客栈就吃了S准备好的早餐,热呼呼的豆板浆汤十分可口。
警官、登山运动员的医师和其他三个雇工一起结伴,于九点钟头一批离去。接着,十点钟左右,宫川和枝松走了。十二点钟左右,吉川他们六个人也离开了德泽客栈。
这样,德泽客栈只剩下了鱼津、阿馨、上条、老吴和看守人S五个人。
昨天一夜没睡的四个人送走了吉川他们,便马上回到各自的房间里睡觉了。鱼津怕疲劳过度睡不着,喝了两杯日本酒后才钻进被窝。
醒来时往窗外一看,夜幕已经开始降临。鱼津躺在被窝里盘算着今后的计划——明天再在这里呆一天,和上条信一一起去后又白湖畔,把搭在那里至今原封不动的帐篷拆回来;这样一来,就得后天才能回东京;一回到东京,尽快和阿馨一块儿去酒田。
他下到底楼,洗好险。这时候上条和老吴象是约好了似地都起床了,看来他们都已经睡足。他一直没注意到阿馨,她大概早就起来了。
“晚饭准备好了,来吧。”阿馨说。
在安置着小坂的骨灰坛的房间里,包括S在内共五人,一起用了晚餐。茶碗里斟上了酒。
“多静啊!”上条信一这才想到似地说了一旬。的确,夜晚是宁静的。大家喝着酒,话不多,只是偶尔说些思念小坂的话。
鱼津忽然觉得奇怪,自从发掘出小坂的尸体到现在,为什么一次也不曾想到、也没谈起登山绳的事呢?
是的,对于为了小坂而来到这里的人们来说,小坂的死亡是没有任何疑义的。小坂由于登山绳断裂而身亡,然后大伙把他的尸体从雪中挖出来,最后在树林中的某处把他火化,仅此而已。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大家都在为小圾的去世而悲伤。
鱼津回想着昨晚火化小坂遗体的那股冲天的烈焰。当他眼帘里重现这火光的时候,他觉得试验啦、新闻报道啦,所有这一切人世间的噪音,实在无聊透顶。
其间,阿馨离席回到自己房间里,捧出从小坂遗体的衣服里找出来的手册。
“早上就想给您看的,可是大伙一个个地离开这里,正忙乱着,所以……”她说着,把手册递给了鱼津。接着又补充一句:“中午我拿着它到您房间去过,可是您已经睡着。”
鱼津翻开了手册,这是一本袖珍的日记本,在一月初的地方,用钢笔写着两三个简短的词语。一月一日、二日、三日各栏都写着一个“山”字。四日栏里是”下山回京”,五日栏里是“写贺年片”,六日是“上班”、“五点到经理府上拜访”,就这几个字。这不是日记,而是备忘录。
鱼津没有发现手册上有什么遗言性质的词句,但他并不为此而产生松一口气或放心的情绪。本来就不会有那种词句的。他曾经担心过,万一小坂的遗物里出现类似遗书之类的东西就麻烦了。可是现在回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这种担心是莫名奇妙的。他想: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了周围的人所掀起的世俗旋涡中去了。明天将到后又白的帐篷营地,在那里,从小坂的遗物里除了登山用具外,不会找到任何其他东西的。
手册依次递给了上条、老吴、S。
“这里写着‘四日下山回京’,这样算来,他是预定三日晚在这里住宿的喽。”这话是S说的。
“大致上是那么个打算。”鱼津答道。
“这样算下去,四日中午时分,该是在旅馆的看守屋里喝老吴的茶,傍晚就到泽渡,来我家坐坐,大概是这个打算吧。”这是上条信一说的话。
“按照计划该是那样。”鱼津应着。如果没有发生事故,事情将会照上面大家所分析的那样去做。
大约两小时后吃完了酒饭。鱼津站起来,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可是他走到门边,望了望窗外,却改变了主意走出室外。月光把屋前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外边有点儿冷,但由于喝过酒,想让冰凉的夜风吹一会儿。他走到了屋旁边。
这时候,阿馨从后面跟了上来:“月亮多美啊!”
“当心着凉,我是喝过酒的,可是你……”
“不,不要紧。”
鱼津看见阿馨走近自己身边。
“这回实在感谢您,我什么都依靠了您。”阿馨似乎是特意趁着这种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赶来郑重道谢的。
“你累了吧。”
“不,您才辛苦呐。”
他俩在月光照耀下,伫立了一会儿。
阿馨突然开口说:“明天把我也带去好吗?”
“后又白?不行,雪太深。”
“是吗?我想看看现场是怎样的地方。”
“我不到现场去。”鱼津接着又说:“我不过是去把搭在后又自的帐篷拆回来。现场积雪太深,不到下个月去不得。我打算下个月再来一次。”
“到那时候,我上得了吗?”
“到那时候,可能爬得上。”
“那下个月,就请您带我上好吗?”阿馨仰视鱼津。她那抬头仰视的姿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使他感到亲见。
“回去吧,免得着凉。”鱼津说着,迈开了脚步。
阿馨说了声“我……”走了两三步就停下来。鱼津也站住了。“我,还是全说了吧。不知您见怪不?”
鱼津猜不透阿馨想说什么。
“我是在昨天看着焚化哥哥的火焰时想到的。真的,我是认真考虑过的。我觉得要是一旦忘了那火光,恐怕再也开不出口了。”
“你想说什么?”
停顿片刻,阿馨才下了决心似地说:“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考虑到结婚这件事。您不要笑!”
“我哪儿在笑!”鱼津生气地说。
“那我就说,我想请您跟我结婚。”
“结婚!和我?”鱼津吃惊地说。
“嗳,喏!您笑了。”
“我哪儿在笑!”鱼津是没有笑,他还谈不上笑。
“真的,我是认真考虑过的。”阿馨又重复着“认真考虑过的”这句话,好象这是她唯一的台词似的。
“结婚?结婚是个很重大的问题哟。”刹那间,鱼津说得出的只有这么一句话。他再次注视着这位年轻姑娘的脸庞。她身被清寒的月光,地面上映出她墨一般漆黑的情影。“这一件事,让我再仔细想想,你自己也再考虑考虑。现在你哥哥的遗体刚刚焚化,而且你也比较激动。”鱼津紧接着换了个话题:“明天我还得花一天工夫,这样就只好后天回去了。乘后天下午的普通快车好不好?”
“噢。”阿馨低着头回答。
“回到了东京,还得尽快把你哥哥的骨灰带回酒田,你说呢?”
“您也一块儿去吗?”
“当然要去。”
“已经打过电报了,一定会有人来东京接的。妈妈患了严重的神经痛,恐怕不能来。”
“不管有没有人来接,我都得亲自把你哥哥的骨灰交给你妈妈,要不然,我总觉得过意不去。”
他俩开始往客栈走去,全身感到冰凉。然而这寒冷似乎不是由于夜气的关系,而是由于月光穿透身体引起的。来到门口时,阿馨说声:“再见。”
“你不进去吗?”
“进去的,不过……”阿馨抬头望了望鱼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