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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时正,每人喝了一口热水瓶里的茶。系上三十米长的登山绳,这是初次使用尼龙登山绳。鱼津领头,开始由壁店一向上爬。这是很陡的雪坡,一扒开雪,身体也随着往下滑。插上登山镐,靠着它使出全力把身子挪上去。爬上第一个积雪的岩棱是艰难的。然后足足拉开一个间隔①爬上岩坡。从这里开始攀登,不一会儿遇到了象烟囱那么长的裂缝;的岩石,上面略呈冠状。打进钉钩,挂上钢圈,踩上脚镫翻上去。上面是处处积着雪的石崖。
①两人以上登山,相互用绳子联结,前后两人之间的绳子长度称为一个间隔。
再上去是一连串的积雪岩棱。
最后一段是石崖。非常陡峭。从这里起,有左右两处可以攀登。右边一处似乎较容易,但耗费时间,只有下决心笔直地冲上去。攀登了两个问隔,到了屋顶,这一段路用了一个半小时。
下午三点,登上北壁,终于到达第二岩台。至此总共用了七个小时。在此用午餐。
三点半,开始攀登A壁。此时天气开始转阴并起风,风雪交加,攀登艰难。
五点半,一片漆黑,无法再登。在A壁上都露营。露营地的发现还全靠老天保佑的——鱼津为寻找拴登山绳的支点而扒除岩石凹处的积雪时,发现两块岩石之间有相当宽的缝隙,恰好够两个人并排而坐。打好拴绳桩,两人用绳子联结。头上罩以袋形小帐篷。
风雪扑面,欲点火取暖,无奈蜡烛芯沾了雪,点不着,后悔未带打火机。疲劳至极。
这是鱼津在黑暗中执笔写日记,他自己也不知道纸上的字是否成其为字。
尔后,鱼津好几次迷迷糊糊地睡着又醒来。每次醒来,首先想到的是;两人此刻在A壁上部,大概再有三十米就到顶峰,只要能战胜严寒,不需花费很多时间,就可以到达了。
“真要命!”小坂说。看不到表情,语气听得出是在苦笑。
“睡着了吗?”鱼津问。
“唉,根本没睡。反正雪停了就上!这次我来领头。”
鱼津感到小坂比自己还精神些,心想,就照他的话做,让他先上也许更好。
“当心冻伤!”鱼津说。小坂设应声,他睡着了。鱼津拂掉小帐篷顶上的积雪,小坂仍在酣睡。
不一会儿,鱼津自己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鱼津听到小坂在和他讲话,那声音好象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没问题吧?喂!没问题吧?”
小坂的声音忽然大起来,于是鱼津睁开眼睛。
“没问题!”鱼津答道。
“别睡!不睡的好。”小坂又说。
紧贴在鱼津右边的小坂,身子抖得厉害,简直可笑。
“别抖得掉下山去啊,这里不是卧室!”
鱼津鼓着劲开了个玩笑。小坂也不服输:
“谁说我在抖!是你自己在抖,把我也给带上啦!”
说不清是谁在引谁抖,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抖动得厉害,这是事实。
风是小了,估计雪还在飘。冻硬了的小帐篷给雪压得沉甸甸的。
“几点钟了?”
“差不多四点钟了吧。”
小坂划了火柴,帐篷里顿时亮起来了。
“四点。”
“那就是说,还得耐着性子等三个小时,七点钟总可以离开这里了吧。”
两人又喝了点威士忌。他们已经喝过多次了,然后从背囊里取出饼干和干酪放进嘴里。寒气越来越重,黎明前的严寒向他们猛烈地袭来,似乎要把他们冻僵。
鱼津两臂抱着胸脯,尽量把身体缩紧。听小坂的话,为了不睡着,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雪水还没有渗透到手套和衣服里。眼前,疲劳还不算十分厉害。食品也还充足。除了被困在三千米高处峭壁上的岩石缝里这一点外,情况还不能说是十分恶劣——鱼津这么想。虽然如此,他仍然觉得死神就在薄薄的帐篷外面的天空中等着,只要他俩一泄气就会被抓走。
“小坂!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快点天亮就好了。天一亮就开始攀登。”
“刮风下雪也上吗?”
“大概不会再大了吧。”
小坂想翻开帐篷的底边看看情况,刚一动,雪片和刺骨的寒风就窜了进来。
“不要紧,到早上就会停的。”小坂既不象是自言自语,也不象是在对鱼津说话。
六点半天就亮了。风雪依然不停,视线都给遮住了。他们静等风雪减弱,打算风小点儿后便开始往上登,不能在这里久等,也不考虑返回去,再登三十米可以到顶了,他们也完全明自,到了这地步,上比下容易。
到了七点钟,雪虽然未停,但已减弱,可以上了。
“怎么样,干吧?”小坂说。
“干!”鱼津答道。
两人被雪封在岩石缝里,整整一个夜晚动弹不得,现在急切想摆脱这个处境,没有比这更坏的处境了。岩层至多还剩三十来米,充其量再和岩石、风雪格斗三小时左右,就能够站在穗高山顶了。然后从浅谷A下去,返回宝树下昨天早晨搭在那里没动过的帐篷。比起迄今为止走过来的这一段路,这个回程简直轻松得令人无法置信。
当然,归途也可能遇到雪崩,或由于风雪而寸步难行。但是对于经过了昨晚那一场苦战的他俩来说,这些都算不了什么,雪崩嘛,可以小心避开;风雪嘛,挖个雪洞钻进去就行了。比起昨夜的露营来,雪中小窝赛过琼楼玉宇。
两人折叠好袋形小帐篷,在风雪中做好了攀登的准备,花去了二十分钟时间。
“要冲最后一个间隔了!”
小坂检查好了登山绳,整个脸部罩在风雪帽里,只露出眼睛,笑着示意:“好!出发啦!”今晨是小坂领头。鱼津做好攀登准备,觉得元气都恢复过来了。他想:早知道这样的话,也不必让小坂领头了。
高个子的小坂向前倾斜着身子,一步一步站稳脚跟,开始登上被雪覆盖着的岩石坡。
花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大约登上了二十米。大概再有十来米就可以登到终点了。
当小坂定好立足点,鱼津攀到他身边的时候,小坂说:“抽支烟吧!”他滚了一身雪,简直象个雪人,取出烟盒,自己先叼了一支,再把烟盒递给鱼津。鱼津抽出一支,各自用火柴点燃了香烟。
风自下向上刮,雪雾时而向他俩扑来。不过,飘落的雪花已比先前少得多了。这样下去,可能不一会儿雪就会停的。
“这次没带打火机来是一大错误。”鱼津说。
“我是放进背囊的,后来拿掉了。”
鱼津听小坂这么说,愣了一下,脑海里出现了上次小坂手里的那只红色女用打火机。
小坂不再提打火机的事,把手里的半节烟一扔,“上!”说着,注视了一下鱼律的眼睛,然后转过身去。
鱼津把登山镐插进岩石缝作为支点。这是最后的难关。前面是一块粘着雪的象屏风般陡立的大岩石。小圾往七八米的前方寻找立脚点,找了好久。
坠雪散成的雪雾两次遮住了鱼津的视线,看不见小坂的身影。雪雾散去,才看见小坂依然紧贴在岩壁上。小坂慢慢地在往上攀登。过了一会儿,传来了小坂的叫声:
“好,来吧!”
随着小坂叫声,鱼津从岩石缝里拔出登山镐,朝着小坂站着的岩角爬上去。
有些地方积着雪,有些地方一点儿雪也没有,露出灰褐色的岩石。鱼津照着小板的样,一步一步站稳脚跟通过这些地方登上去。
鱼津好不容易登上了离小坂有一米来远的地方,小坂又开始攀登了。两人没有心思对话,艰苦而危险的作业也不允许他们讲话。
鱼津把登山镐插进岩石缝,眼睛盯着朋友。风从斜坡左边吹过来,不断地刮起雪雾,填补脚下的空间,坠雪团时而发出怕人的声响散落到鱼津的脚边。
这时候,小坂正在离鱼津五米来远的斜上方,贴着岩壁,把登山绳挂到突出在头顶上的一块石笋上去。奇怪,鱼津觉得这时候小坂乙彦的身影是那么清晰,仿佛是一幅图画。小坂周围的一小块空间象净化过似的,洗得干干净净,岩石、积雪和小圾的身躯好象透过玻璃板映入了鱼津的眼帘,闪烁着微弱的冷光。
事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鱼津看到小坂的身躯突然急速地沿着岩石斜坡滑下去,在这一瞬间,鱼津听到了小坂口里进出的短促而失厉的呼叫声。
鱼津双手紧紧地握着登山镐,眼看着小坂滑落下去。这时候,小坂的身躯好象受到某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