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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舅是这样交代。”
“坐那么久的车,累了吧?!刚才我还去车站探了两次。”
“没办法,车班慢分;姊夫呢?”
“他明天才到!咦,银蟾不见了!”
银蟾原来先将行李提进屋内,这下又走出前庭来与她争抱婴儿;”你好了没有!抱那么久,换一下别人行不行?老是你抱,他都不认得我这个阿姨——喔,小乖,阿乖——”
婴儿闪一下身势,却是哭了起来;银蟾手脚忙乱的又是拍,又是摇:“莫哭啦,乖乖啦,阿姨疼喔!”
银月见儿子哭声不止,只得自己上前来抱了回去,一面叹道:“从前听阿嬷说——手抱孩儿,才知父母时。现在想起来,单单这句话,就够编一本册了;乖啊乖,妈妈疼,妈妈惜!”
说着,姊妹相偕入内,来见众人;这样日子,贞观母亲自是返家帮忙,母女、姊妹相见,个个有话,直说到饭后睡前才住。
当晚,除去银月带着囝仔不便,其余五姊妹又都挤着一间房睡;为了讨吉祥,还牵了银山的小女儿过来,凑了六数。银杏转眼十七、八岁,已上了高二,正当拘谨、静默之时,问一句才答一句;其余两对,竟然灯火点到天明,四人亦说话到天明;喜庆年节,向来不可熄灯就寝,灯火一直让它照着,从日里到夜里,从夜里又到日里,真个是连朝语未歇,也是没睡好,也不知哪里来的,就有那么多的话要说——第二天,举家亦是忙乱,直到三更才睡下,寅时三更,贞观惺忪着两只眼,卷了棉被,回外婆房里,才进门,差些给房中一物绊倒了。
是一小炉炭火,在微黯的内房里,尽性烧着;银蟾却是忽出去,忽进来,也不知乱的何事:“这是做什么——”
贞观说她道:“虽然阿嬷怕冷,她棉被里反正有小手炉,你这下弄这个,不怕她上火?我今早还听见她咳嗽呢!”
她说这话时,银蟾刚好走到小炉前,正要蹲身下来;火光跳在她的脸上,是一种水清见底的表情;贞观这才看明白:原来她手中拿的两粒橘子——”是要弄这个,你也不早讲!”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本来都躺在床上了,因为嘴干睡不着,想着吃橘子,才剥一半,忽的想起这一项,就赶到灶下,搬了小烘炉起火——”
烤的橘子,说是吃咳嗽;贞观儿时吃过,也不知是真有效呢,抑是时候一到,自己好起,反正滋味好,吃过之后就要念念不忘了——她看银蟾将橘子置入炭火中,又以灰掩好,果然不多久,空气中就扬开来一阵辛气香味。
千江有水千江月 十四(2)
屋子里,整个暖和起来;贞观看视着炭火,薪尽火传,顿时觉得再无睡意。
银蟾本来与她同坐床沿,此时豁的一下站起身来要出去;贞观问道:“几点了,你欲去哪里?”
银蟾回头与她笑道:“咦!只烤两个怎么够,我们也要吃啊,菜橱里还有一大堆,我都
去把它搬来!”
五六只橘子全烤完时,已是天亮鸡啼;二人一夜没睡,愈发的精神百倍;银蟾望着房里多出来的一堆红黄皮囊,不禁笑道:“昨儿我们推着阿嬷起来吃时,我看她并不很清醒;这下她若起床见着这一堆,一定吃一惊,以为自己一下真能吃那么多——”
贞观笑着骂她道:“你还说,你还说;没咳嗽的,比咳嗽的吃得还多,真是天地倒反!”
二人说过,亦盛了盆水,洗面换衫;直到交了巳时,男家已到门前迎亲,贞观等人,陪着母、妗、姨、嫂给姊妹送嫁,直送到学甲镇;中什还在男家吃了筵席,等回到家里,都已经黄昏了。
不知是感伤呢,抑或疲累、晖车,贞观的人一进门,就往后直走,来到阿嬷内房,摊开棉被,躺身就睡。
背后,银蟾尚着的三吋半高跟鞋,咯咯跟进来问道:“你不吃晚饭啊?今儿前院、后头,同时开了几大桌;你就是不吃粒,也喝些汤——要不要,若是要,我就去与你捧来!”
贞观拿被蒙脸,说是:“你让我睡一下。”
银蟾道:“你这一睡,要睡到天亮的——”
“天黑天亮都好!”
“可是——”
“你不要说了好不好?我要先躺一下,有什么好吃的,你就留着不会?”
银蟾终于出去了;贞观这一睡,真个日月悠悠,梦里来到一处所在,却是前所未见——只见大信的人,仍是旧时穿著,坐在田边陌上唱歌;贞观问他:“你唱的什么啊?”
大信那排大牙齿绽开笑道:“我唱校歌呢!”
“骗人,这不是望春风?”
“望春风就是校歌;校歌就是望春风!”
他说到最末一个字,人已经站起来跑了;贞观追在后面要打他,怎知脚底忽被什么绊住了,这一跌跤,人倒醒了过来——她睁眼又闭起,伸手摸一下床、枕;另外翻换了个身势来睡。
这次要结结实实困它一困!不是吗?梦里千百景,之中有大信!她心里一直这样惦念他!
然而——一直到她饥肠辘辘,辗转醒来,再也没有做一个半个。
贞观恨恨离床,起来看了时钟,哇,三点半了,怪不得她腹饿难忍!
银蟾在她身旁,睡得正甜;也不知给她留了什么?只好自己摸到灶下来——厨房倒是隐约有灯火,贞观几乎远远即可见着,也不知谁人和她同症状,这样半夜三更的,还要起来搜吃找食。
她这样想着,也只是无意识,等脚一跨入里间,人差些就大叫出来:“——是你!”
大信坐在一个小矮凳上,正大口的吃着米粉,她四妗则背过身,在给他热汤。贞观是到了此时,才真正醒了过来:“我没想到会是你!”
看她惊魂未定,大信的一口米粉差些呛着咽喉,他咿唔两声,才说句:“我也是没想着——”
千江有水千江月 十四(3)
她四妗把汤热好,返身又去找别项,一面说:“贞观这两日未歇困,今儿晚饭也没吃,先就去睡;咦,你吃什么呢?谁人收的这一大碗杂菜……一定是银蟾留给你——贞观早坐身下来,先取了汤匙,喝过一口热汤,这才问大信道:“你几时到的?外面这么冷——”
大信看着她,笑道:“坐夜车来的,到新营都已经两点半了,旧小说里讲的——前无村,后无店,干脆请了出租车直驱这里,不然又得等到天亮——”
“谁起来给你开的门?”
“三姑丈!”
贞观乃笑道:“四舅一定吃一惊!”
大信亦笑道:“可不是,只差没和你一样叫出声罢了——”
二人这样款款谈着,只是无有尽意;厨房入夜以后,一向只点小灯;贞观望着小小灯火,心中想起——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来。
当下吃过消点,只得各自去歇息不提。
到得第二天,贞观一觉醒来,脑中还是模糊不清,也说不出昨晚的事是梦是真。
她就这样对镜而坐半天,手一直握着梳子不动,看镜里的一堆乱发,正不知从何处整理起——冷不防银蟾自身后来,拿了梳子一顺而下,一面说是:“我给你梳好看一些;大信来了。”
话本来可以分开前后讲的,偏偏银蟾将它混做一起;贞观不免回头望一下床铺,原来她阿嬷早不知几时出房去了,难怪银蟾胆敢说得这样明——“你看到了?”
“是啊;一大早起来,就见着他的人——”
银蟾只说一半,忽的眼睛亮起来:“咦,不对啊,你这话里有机关;你看到了?……好象他来的事,你老早知道在心,而且已经见过面了……到底怎样呢?你不是现在才起床?”
贞观不响应;银蟾又说:“喔,我知道了,相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贞观骂道:“你要胡说什么了?”
“你先别会错意——”
银蟾嘻嘻笑道:“我是说,要好的人,心中打的草稿都会相像;连打喷嚏都会拣同一个时呢!你信不信啊!哈!”
头早就梳好了,贞观起先还想打她一下,后来却被银蟾的话引得心里爱笑,又不好真笑出来,只得起身拿了面盆出来换水。
不想就有这个巧,偏在蓄水池边就遇着大信,二人彼此看了一眼,大信先说道:“小女孩子早啊!”
贞观一听说,拿起水瓢将手指沾水,一起甩上大信的身,问道:“你这样叫我,什么意思?”
大信并不很躲,只略闪着身,笑说道:“昨晚你那睡眼惺忪,还不像小女生吗?愈看愈像了,哈,今晨我还有个重大发现,你要听么?”
贞观佯作不在意:“可听可不听!”
大信又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