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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计可否,代表一切。
如此推论,联艺的容器厂必有一段时期的焦头烂额,杜青云满以为这单棘手的建设,
会由元朗地皮的兴建工商用大厦得以补偿,乐于哑忍,他就更泥足深陷了。
好事是会一齐来,坏率亦然。
杜青云即将面对的是自以为是,跟着就头头沾着黑了。
一连串的安排,既如意,且惊心。
我需要跑到外头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尤其想在中环闹哄哄的人群之中走动,让自己觉得还是个普通人,作着普通的营生,
那感觉是好的。
不平凡的遭遇,有它难以言蜜的担控与苦痛。
我向着置地广场进发,这座建筑物是本城中心的商标,那种光洁矜贵的气氛,令所
有人置身其间,都舒服而骄傲。
我从来都爱中环。
漫无目的,穿过中建行,瞥见那家专为富贵人家设计晚服与婚纱的高级时装店,一
下于我心像被捶了一下,低着头,快步地走过。曾几何时,我就在里头,踌躇满志,趾
高气扬地筹办嫁衣。
我曾确切地认为女人一生之中,最隆重、矜贵、美丽、幸福就是被上婚纱的时刻。
我也曾憧憬,江福慧的那个重要时刻,必须在万众仰慕的目光之中,以艳绝人表、
精光四射、珠香翠彩的派头与气势出现。势必将一份人间的完美与幸运放在富贵荣华,
玉堂金马的包装之内。
现在呢,我沦落至踯躅街头.无所依归。
刹那间一阵温热,冲上眼眶,我不能自已。
中环不是流泪的地方。
我只好昂起头,硬迫着盈眶的热泪,回流肚内。
爸爸,我心中轻喊,究竟是你的错,牵累了我还是我其实比你错得更多?我甩一甩
头发,叫自己不要在此刻此地想那教人肠断心碎的老问题,否则,就再难忍热泪了。
就在此时,我瞥见置地广场的露天茶座,有张熟识的脸,微笑着向我打招呼。他是
谁?
这么面熟。可是,想破了头也无法记起他来。
对方的笑容其实是尴尬的。我很不明所以。
在中环经常有这种人识我,我不识人的情况出现。若令对方认为我摆架子,那是不
好的。于是我立即定一定神,回个微笑,向他点点头。
无论心头多凄惶,一站到人前,就必须如此。
那位男士站起来回礼,且伸手与我一握,道:
“江小姐,你好,很久不见。”
“很久不见了,你好吗?”我仍搞不通他究竟是哪一门子的朋友。
他怕是看出了我的些微狼狈,于是说:
“我是郭少风,威捷洋行的郭少风。’”啊!葛懿德的前度刘郎!
可惜。要我抓破头皮也想不出个所以来的一位所谓大集团董事,不过尔尔。
我还嫌他配不上小葛呢。
“喝茶吗?”
我是随口问的,才猛地醒起,怎么在办公时间,独个儿在此喝茶?于是下意识地问:
“你主席好吗?最近威捷的工夫忙吗?”
郭少风随即涨红了脸,有一点点的口吃道:
“我离开了威捷了。”
“哦!”我应着。
本来对方再不言语,我好应自行引退,这是江湖礼貌。
然,我突然地那么嫌恶郭少风。只因为小葛不值。于是,一定要打烂沙堡问到底,
由着他尴尬死才好。看样子,是转到一间规模小于威捷洋行几皮的商行去,故而有此腼
腆神态。
“郭先生有新名片吗?现今在哪间公司任事了?”
对方的脸红如关公,道:“我现正在休假。”
那几个字分明出自他的口,却像由法官宣判了他的死刑似的。脸色比我想像中还要
差。
伴君如伴虎,哪一个高级打工仔没有这份恐惧。
我仍旧不放过,继续迫害:
“哦!休假呢!好哇!我们这些天来忙得天翻地覆,无人不盼能有机会休假。我昨
天才跟小葛提起,能一口气放十天八天假,就是至大的幸福了,可以轻松地逛街喝茶购
物,做办公室以外一切女人可以做的事!看,郭先生,连提起休假,我也眉飞色舞!真
是,你已休假多久了?”
“有半年了。”
郭少风的股由红变白,苍白,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千二净。我忍着笑,轻松地跟他说
再见:
“郭先生,祝你享受你的假期。”
走回利通,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我才晓得哈哈大笑,替小葛开心。我当然记得那天
晚上,小葛跟我到赤柱的餐厅去遇上郭少风与他的新欢时那份无奈的洒脱!同是天涯沦
落人,我当然站到小葛的一边去。
负情忘义,辜恩弃爱的人,最低限度要他尝一尝冷落无依,凄然无寄的滋味究竟是
怎么一回事。
女人的第一生命是爱情。
男人的第一生命是事业。
好得很。彼此的第一生命遇难,才会感觉相同。
好端端的一个男人,日中泡茶厅、逛公司、出入超级市场、戏院、酒楼以谋杀时间,
是至大的屈辱与悲哀。
风水轮流转。肯定郭少风与他的新欢不快乐,最低限度那女子脚头不好,不旺夫旺
主!谁作恶一点点,也自有相对的报应。否则,今天白受的屈辱,明朝一定会补偿。真
是太好笑了。然……,我的笑声突然止住。
既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又何必由人动手去报仇?
小葛是老早看穿了这层玄机的。
她比我岂只聪明百倍。不费吹灰之力,她素愿已偿。什么局促气都烟消云散。
我呢,出尽九牛二虎的蛮劲,至今仍在水中央。
葛懿德如此黠慧的女子,应该有一个比现今更好更漂亮的收场!
而我,思想混淆,不堪一击,小器量浅的人,下场将会如何?正惊出一身冷汗,忽
有人叩门。推门进来的是秘书,笑盈盈地引进了邱仿尧,才退了出去。仿尧走近我面前,
轻轻地吻在我的脸上,再定睛看过我一眼,慌忙地问:
“你面色并不好看啊,身体不适陈”我摇摇头,只趋前,紧紧让仿尧拥抱着。相恋
得一时是一时了。
“傻孩子,你一定是工作过劳,又在闹小情绪?”
他轻轻拍着我的肩膊,又吻在我的头发上,小小一个动作,盛载着万干钟爱与体贴。
使我心醉又心碎。
“仿尧,仿尧!”我不住地喊。
“来、你先坐下,让我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消息!”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们拖着手坐到沙发上去。
“从私情的角度上看,不是坏消息,然处理得不好,就透着古怪,会成为遗憾。”
“究竟什么事?”
“逸桐对我们的相处似乎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我没有答,只听他说。
“他刚跟我切实地商量一件重要公事,他决定向联艺提出收购,执意甚坚,并嘱我
向你提及此事,其余人等,当然严守秘密,他甚至没有跟我们家族内一两个参事的老臣
子商量。”
我咬紧了牙关,神情肃穆地在聆听。
仿尧继续说:“我跟你一样紧张。逸桐之所以向联艺提出收购,主要是他一回到菲
律宾任事,要争取嘉丹矿务的开采合同,却中途杀出了个程咬金,被杜青云的联艺以外
来人且外行人的身分夺得了这笔大生意。其中一定有受贿的增跷在内,这也不去说它了。
我看逸桐是年少气盛,一下子受不了这日闲气,就提出收购联艺。
“虽然联艺有值得收购的种种条件。然,要恶性竞争,已不得我心。还有其中涉及
杜青云,我怕又引起外间的流言,说以为我小家子器不着紧,我最不喜欢人家重提旧书,
惹你不快!”
还是把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真真无辞以对。
“我向逸桐坦白我的顾虑,他居然也很了解,还促我向你问意见,很尊重你的意思,
逸们桐切切实实地说:‘你把整件事踉江福慧商量吧,她若不同意,那我才罢手!’
“真的,福慧,逸桐是这么说,可又令我快慰,你们的嫌隙显然已渐渐愈合,故此,
我第一时间跑来问你的看法。”
如箭在弦,不得不发。我答:
“联艺既有值得收购的条件,不应以私碍公。逸桐既是初掌帅印,你就阻拦他的锐
气,固然不好,尤其不应把我牵涉在内。”
“你的顾虑是对的,我不想破坏你和逸桐的关系。可是,真的不怕有机会被流言骚
扰?”
“人家说什么不要紧,今非昔比。”
“对,你如今有我。”仿尧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又轻按着我的手背。“管人家
说什么?他们硬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