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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姆点起一支香烟。就像每个星期一样.对妻子讲述近几天发生的大事。
过了一会儿.他不再说话。他只是呆在那里.和她在一起.任凭挥之不去的回忆涌上心头。严寒把他的脸冻僵了。周围飞舞的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落在刚长出来的胡子上。他很好。他和她在一起。
有时,几轮值班过后,精疲力竭的他会在夜里产生一种古怪的幻觉。他似乎听见费德丽卡的说话声。并隐约看见她出现在房间,或者在医院走廊的拐角处。他确定这不是真的。但是他对此也很满足,这仿佛是与她相守的一种方式。
天太冷了,萨姆决定回到车上。但是刚走几步,他又突然原路返回。
“你知道,我早就想对你说件事,费德丽卡……”
他的嗓音嘶哑。
“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的事……我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他停了一会儿,似乎还不肯定要不要继续这个告白……
对爱人就一定要说出一切吗? 他并不这样认为。然而,他还是继续着。
“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因为……假如你在天有灵,或许你已经知道了。”
他从未像今天早晨这样感觉到妻子的在场。或许是因为四周非现实的景色——让他觉得身处云端的这片洁白。
于是他一口气说了很长时间,并最终对她吐露了这些年让他心碎的事情。
不是一个奸夫的告白,不是夫妻间的问题,不是钱的麻烦事。而是别的事情。
严重得多的事情。
说完之后,他觉得心力交瘁,筋疲力尽。
他临走前又鼓起勇气低声说:“我只是希望你仍然爱我……”
3
拯救某人的生命就如同恋爱,没有更好的灵丹妙药了。在随后这段日子里,你在街上看到的一切都面貌一新。你自认为变得不朽,就像你拯救的是你自己的生命。
——马丁·斯柯席斯电影《穿梭鬼门关》
圣·马太医院。十七时十五分
萨姆一如往日,把这两间病房排在最后检查。他总是把这两位患者放在最后,或许是因为他们是他的老病号了,尽管他没有真正承认,其实已把他们当作自己家里人了。
他轻轻地推开儿童肿瘤科403 号病室的房门。
“晚上好,安吉拉。”
“晚上好,盖洛韦大夫。”
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消瘦、苍白,盘腿坐在房间的惟一一张床上。一台颜色刺目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
“今天有什么新闻吗? ”
安吉拉用嘲弄的口气给他讲述白天的情况。她常常严阵以待,拒绝任何形式的怜悯.也拒绝人们关心她的疾病。她没有真正的家庭。她一出生就被遗弃在新泽西的一个小城的产院里。她是个反叛、离群的孩子,被人像皮球一样从福利院踢到收容所。萨姆花了很长时间才取得她的信任。因为她已经屡次入院,他有时就让她去安慰要做检查或手术的更小的孩子。
萨姆像每次看见她笑时一样,觉得很难想象癌细胞正扩散到她的血液里。
小姑娘事实上患了一种严重的白血病。她已经接受过两次骨髓移植,每一次都出现了排斥反应。
“你考虑过我对你说的事吗? ”
“关于新的手术吗? ”
“是的。”
病情已经发展到如果不再尝试移植,癌细胞就将侵入到肝脏、脾脏,安吉拉就会死去的地步。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勇气,医生。还得再做一次化疗吗? ”
“是的,很不幸。另外还得再次把你转到无菌病房里。”
萨姆的一些同事认为不应该继续治疗了,最好的方法或许是让安吉拉平静地度过余生。她的肌体组织已经非常虚弱以致于新手术的成功率超不过百分之五。但是萨姆对她太投入了,以致于不希望失去她。
即使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试试,他想。
“我还要考虑一下,大夫。”
“当然。不着急。决定权在你。”
必须慢慢来。安吉拉勇敢但不坚强。
萨姆察看了白天的医疗记录卡并在上面签了字。他正要离开的时候,安吉拉叫住了他。
“等一下,医生。”
“什么事? ”
小姑娘在屏幕上点了一下,启动了打印机,打印出一幅奇怪的图画。萨姆曾鼓励她从事各种各样的艺术活动以便与疾病保持距离,一段时间以来,绘画缓解了安吉拉日常的忧愁。
她仔细地看她的作品,满意后把它递给萨姆。
“给你,我为你画的。”
他拿过画,惊奇地端详着。填满画纸的紫红色和赭石色的巨大漩涡让他想起费德丽卡的画作。就他所知,这是安吉拉第一次画有些抽象的东西。
他正要问画的是什么,又想起他的妻子讨厌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就改变了主意。
“谢谢,我把它挂在我的办公室里。”
他把画折起来放到大褂的口袋里。他知道她不喜欢人家的恭维所以就不说什么了。
“好好睡觉,”他只说了这句话就朝门外走去。
“我要死了,是不是? ”
他一下子在门口停住朝她转过身。安吉拉又问:“如果不给我做这个该死的移植,我就要死了吗? ”
他慢慢地朝她走过去并在床边坐下来。她看着他,目光里混合着蛮横和脆弱,而他也十分清楚,在她那挑战的神情后面隐藏着巨大的焦虑。
“是的,的确是这样,你有死的危险。”他承认道。
他停了几秒钟后又说:“但这不会发生。”
然后又说:“我向你保证。”
第五大道上的星巴克咖啡馆,十六时五十九分“请拿大杯牛奶咖啡,一块越橘松饼。”
“请稍等。”
朱丽叶一边给顾客拿食品,一边看着窗外:尽管雪从上午起就已经停了.但是寒冷和大风依然让城市处于麻木状态。
“给您。”
“谢谢。”
她瞟了一眼咖啡馆墙上的挂钟:再过一分钟她就下班了。
“一杯加奶的蒸馏咖啡、一瓶‘依云’矿泉水。”
“请稍等。”
最后一位顾客,最后一个工作日,两天后,再见啦纽约。
她把饮料递给一位无可挑剔的办公室女郎,那人没有道谢转身就走了。
每当朱丽叶在咖啡馆,在街上与这些纽约女人相遇的时候,她都好奇而嫉妒地看着她们。怎么能够抵御这些女人呢,她们有高大而苗条的身材,穿得像时装杂志里的模特,而且通晓所有法律法规? 她想到:她们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出类拔萃,健美的身材,自信……她们懂得镇定自若地说话,突出自己的长处,主导……
特别是,她们是有经济保障的人士,换句话说,她们有一份好工作以及相应的收入。
她走进更衣室,脱下工作服,然后回到咖啡馆的大厅;她有些失望,没有一个雇员在她临行前对她说句祝福的话。
她朝吧台那边打了一个手势,可人家的回答懒洋洋的。总是这种被忽视的感觉。
她最后一次穿过长长的大厅。就在她准备离去的时候,人口附近的一个声音用法语招呼她:“小姐! ”
朱丽叶抬头望去,一位头发花白,胡子仔细修剪过的男人坐在窗边的桌子前。尽管他已经上了年纪,但是他的外表仍透着一种威严。他的宽肩膀,高身量使得咖啡馆的桌椅成了儿童积木。年轻的法国女人认识这位顾客。
他常来这里,尤其是在夜深之时。当主管不在的时候,朱丽叶甚至好几次允许客人把他的黑背毛狗带进来。狗有个奇怪的名字:库乔(美国畅销书作家斯蒂芬·金的一部同名小说中狗的名字)。
“朱丽叶,我是来与您告别的。我想我知道您很快就要回法国了。”
“您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
“我听说了。”他只是这样说。
男人令她放心同时也令她害怕。这是一种古怪的感觉。
“我自作主张给您要了一杯热苹果酒。”他指着面前的一个高脚酒杯说。
朱丽叶还在发愣,因为这个男人似乎很了解她,可是她过去从来没有真正同他说过话。她觉得在他面前自己就像一本被翻开的书。
“您坐一会儿。”他提议。
她犹豫着,鼓足勇气看着他,但是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敌意,只有深深的人性和极度疲倦的混合物,还有她难以描述的一股激情。
最后,她决定坐在他的对面,并喝了一口苹果酒。
男人知道这位年轻法国女人的活泼外表下隐藏着脆弱和优柔。
他真的不愿意惊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