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八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八十年代访谈录-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城:不吸为什么那么简单的节奏他们跳通宵?嘭嘭嘭,傻逼啊?在他们的幻听和幻视里面,声音是美妙的,世界是飞旋的、五彩斑斓的。所以原始人用什么标准去检验造型和音乐呢?就是它们能不能在幻觉当中运动起来,灿烂起来。彩陶,一直到青铜器,都是这样。青铜器新铸好的时候,是明亮的香槟色,没有铜锈或者包浆什么的,是要“子子孙孙永宝用”的,是当宝物来用的,是没有李泽厚先生说的“狞厉的美”的,反而是狂欢之美。狞厉美是阶级斗争的意识形态,可是,青铜器,也就是彝器,藏之高堂,奴隶们没有资格看到啊,看不到,怎么会狞厉着吓唬到他们呢?所以,所谓云纹、水纹、谷纹、蝌蚪纹,都不是具象的抽象,而是旋转纹,导致幻象。另一个是振动纹,由幻听起作用。这两个纹,是幻象艺术的造型原理,直到今天,中国的传统工艺纹样,还是这两个原理。其中旋纹的原理,被道教总结为那个阴阳符。
  查建英:学者就不能明说这种事吗?这是一个学术问题啊。
  阿城:如果你有幻觉的经验,你就明白,但你承认你吸,就有麻烦。大麻被定为毒品,几乎是昨天的事,而这之前的千万年来,宗教是如此产生的。“耶稣在海面上行走”,在暗示的幻觉中,这是真的,“亲眼”所见。所以,汉武帝通西域,丝绸之路是去,同时也是宗教之路的来,新的致幻剂之路的来,传进来的印度大麻比中国原产的劲儿大,还有就是新的香料之路,是来。有来有往。
  查建英:印度的大麻进来了。
  阿城:对。香料大致是两类,植物性的和动物性的。植物性的是致幻,动物性的是催情。
  查建英:噢,有哪些春药是从动物身上提炼出来的?
  阿城:龙涎香啊什么的,据说是鲸的呕吐物。汉到唐,女人们用来入药或洗澡,需求量很大。另外,魏晋时期,名士们谈玄、谈佛,服石散,这石散我怀疑也跟佛教传入有关,阿富汗那边是高原,药里的石类常见,现在藏药里还是有石类的特点,而魏晋的“五石散”里,例如石英,在中国并不好找。记载中说,服石散后要喝酒,要行散,也就是要快走出汗,搞不好会发狂,这与《神农百草经》里说多服大麻会见鬼狂走,久服通神明,有异曲同工之效。印度大麻的麻黄碱含量高,所以六十年代的美国嬉皮们要跑到印度去吸。
  查建英:而且印度宗教里erotic的东西特多,情欲文化特别发达。
  阿城:香料多是兴奋剂和致幻剂。你看屈原的《离骚》里面,所谓的香草,兰、蕙、椒,都有致幻作用,屈原是什么人?他一上来就宣布资格,我是祖传的巫师,国家级的巫师,他可以在天上想到哪儿去就去那儿。佛教传来中国,迅速与儒教、道教、巫教平起平坐,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同时传来的印度大麻比中国大麻劲儿大。佛经的本质是幻觉,是一种经验与概念的置换。你在幻觉里看到的,不是真的,难道你“清醒”的时候,也就是身处俗世,就不会是另一种幻觉吗?看到的是真的吗?你敢保证?这时候你就恍范儿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查建英:有点像我晚上睡觉之前给我女儿讲庄生梦蝶,小家伙彻底晕菜,完了第二天醒了还直问:到底谁进了谁的梦啊?特逗。
  阿城:所以你看部落里的人,会觉得他们生活条件这么低下,苦啊,其实,他在幻觉里比你快乐。而我们呢,只会一厢情愿地想去改善他们的生活品质,错,他们比我们幸福。查建英:这个是你在云南的时候就知道?
  阿城:是啊。那是西南,在东北是一样的。东北的萨满教厉害,跳大神儿,邪性,人类学里专门有Shaman。萨满是阿尔泰语系和通古斯语系,其实也就是西伯利亚的原始宗教,他们的巫师就像屈原说的,是家族传的。萨满在美洲也有,据说是传过去的,在国际上是显学,这些年在中国也有了研究的气象。“文革”时候可不是,是迷信,只能偷偷的。跳大神、癫狂、昏迷,之后附体,它能让你和你死去的长辈通话,能治病。湖北、湘西也有这类——用一种毒蘑菇泡水,降神。南美洲也是用一种蘑菇致幻,我见过那儿的老百姓用来治病的,催眠是可以治病的。河北的太平鼓其实就是萨满教的东西。现在东北“二人转”不是火了吗?“二人转”里就有一种萨满的癫狂。我在东北的时候,“二人转”只能偷偷在炕上,外面冰天雪地,屋里悄悄狂欢。现在还是有正人君子不喜欢,不通人性啊。
  查建英:泰国这类东西也多。
  阿城:世界性的啊!
  查建英:我有个美国朋友,原来是华尔街投资银行的,两年前去泰国,交了一个泰国女朋友,就把他带进一个当地人的圈子,把他引上这条道了。前些时我见到他,他就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对这些东西信极了。给我讲他在曼谷的种种经验,怎么怎么一屋子人全变成神神叨叨的了,都见到了什么前世呀祖先呀,各种怪象。他边讲边说:我知道在美国他们都会说我疯了,但这些是真的,是我亲眼看见的。
  阿城:你到印度去,只要一下飞机,就弥漫着各种各样的香的味道。它们都有具体功能。
  查建英:还有泰国边境金三角那一带,空气里也满是大麻味。青迈有好多西方人,那种目光神态一看就是此道中人,净是背着那种backpack的老嬉皮们。但是有的药,比如摇头丸,就和大麻不同,更厉害。
  阿城:摇头丸这样现代科技的东西,是非常准确地作用到你脑子里一个部位去影响你。大麻不是,它不太会产生倚赖。凡是提纯的,像海洛因、可卡因,也就是“粉儿”,千万千万不要去碰,碰了,倾家荡产,万劫不复,死定了。
  查建英:咱们怎么说到这儿来了?
  阿城:嗨,是说张光直嘛。其实他就没有明说这句话,所以我八五年在爱荷华的时候,可以用写作计划的钱选择到什么地方去,我就想去波士顿,想请教张光直先生,我觉得他知道,他在书里涉及到了。
  查建英:你们俩就把这件事谈开了。
  阿城:他特别高兴。他还问我是北京哪个小学的,我说是实验二小,他说那我们是前后同学啊,学长和学弟。实验二小在四九年以前是他读书的师大二附小。唉,我要早有这么个大学长就好了,他是先生啊!“文革”前北京学校里管老师都叫先生的。
  查建英:后来你在什么场合讲过或写过这个吗?
  阿城:在学院里。在社会上讲应该有麻烦,他们还不说我煽动吸麻?其实,在初民时期,人应该比现在快乐。我们是清醒地承受一切苦难。
  查建英:没错。现代资本主义其实就是用“效率”这个中心概念把人的每根神经全都绷到最大紧张度,让你最大效率地生产、生活。但在这种高科技社会发展出来的生活方式之下,人实际上失掉了很多,是挺痛苦的事情。
  阿城:很痛苦的事情。你只有赶上这个效率,甚至你超过这个效率,你才有成就感。它给你的就是恶性循环。
  查建英:这真的是个问题。也许中国还没有到美国那个程度,现在中国人的焦虑和美国人的焦虑有一部分是不同的。但你已经能感觉到有些焦虑是相同的,比如由于效率、成功的压力引起的焦虑。照这样发展下去,如果中国越来越走向规范的资本经济社会,与美国生活的同质性会增高,焦虑度也会增高。所以在现代意义上,美国是全世界的前卫。美国的问题是人类的问题,是我们大家未来的问题。我们在这个现代化的历史过程中,其实已经丧失了不少老文化,老的生活形态。许多简单的生活形态都没了。紧张、疲劳,很多人都有紧迫感,生怕被落下,不仅成年人,青少年也压力越来越大了,而且没有人知道怎么摆脱这个恶性循环。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国人已经变成这样了?
  阿城:从清末,从“五四”那一代就开始了。直到四九年建立了共和国,精英们好像不焦虑了,因为终于找到了马列主义。到跟苏联掰了,还不焦虑,写“九评”:别慌,咱们有这个份儿,能批判,可以拯救这个社会主义。现在呢,什么是新的资源呢?那可不就是飞过一个东西,“叭”一口赶快就叼住,总应该是馅饼吧?
  查建英:信仰的问题,你觉得有救吗?
  阿城:这个问题呢,也许是我的性格吧,我不焦虑。
  天地不仁,也就是说我们赋予感情去看待的东西,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