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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他们同年进的班子,又是同岁,资质也差不多。可安岩就是选了康摩伽做徒弟,培养他做台柱。于是,他一直就想找个机会让康摩伽吃吃这种苦。
曹铭昭起先倒真没想把初七这么个大活人怎么着了。可这一下手,他才知道自己也挺狠的,一条人命已经任由摆布了。奔到了曲江池边,他捡了个人烟罕至之地,将初七扔在地上就道:“我知道你是被狼养大的,鼻子灵。可到了水边,你也拿我没辙。有本事你自己找回去。”初七裹在棉被里不动。水边冷,她又没穿衣服,身上不觉哆嗦起来。她从来没到过这么远的地方,更不知道长安城内有个曲江池。曲江池一半在城内,一半在城外,方小说西短、南北长,两岸弯曲,因而称为曲江。沿池四坊,遍布殿宇楼阁,绿荫环绕,美不胜收。可偏偏这初春时节正是百花未开,枝头未绿之时,任凭池水美如斯,游人却早已趁着天色未黑,四散归家。日落黄昏,清冷之感蔓延而至。曹铭昭没敢看初七哆嗦的可怜摸样,背过脸去自觉是报了康摩伽的仇。可他终究扔的是个人,心里便有些不好受。初七看着曹铭昭磨磨蹭蹭地走了,也没跟上去,就这么裹着棉被在水边坐了一会儿,实在冻得不行便活动了一下筋骨。曲江池边游人虽多,此处却个寒风阵阵,谁都不爱来的去处。初七迎着风光着脚丫子走了几步路,忽然很想念翠清山里暖呼呼的狼窝,再一想自己已被狼群驱逐,心里便涌上来一阵难受,张嘴嚎了几声。这一嚎,像极了狼,立马吓着附近几个正要归家的游人,有女人甚至还在尖叫。初七被那些声音弄得有些害怕,顶着棉被向高处躲去。后来,周围乱糟糟地聚了些操着家伙的男人,四处搜寻狼的踪迹。初七自觉躲不了多时,犹豫着要不要逃出去又或是跳水。可她跑的地方离水面有些远,何况她既畏高又不识水性,这一跳简直要她的命。初七只好决定冒险冲出去搏一搏。就在这时,有个声音就从下面幽幽地冒了上来道:“跳下来,别往外跑。”
小船
8初七大着胆子往下瞧,只见一叶挂着几盏红灯笼的小船悠悠飘了过来,停在了附近。寒风吹得拿船上的灯笼摇晃不止,衬着水声和夜色,竟填了几丝鬼魅。船头站着个裹着黑披风的人,正对着初七说话。初七她从棉被里露出小脸仔细瞧,怎么也瞧不见这人是什么模样。但她闻得到他身上传来的香草气味,鼻子一痒就打了个喷嚏。“你着凉了?”那人又问了一句。初七醒着鼻子,这发觉此人正是当日在淮水边上抓她的夜华。她虽并不欢喜他,却感觉对方并非敌人,遂纵身一跳,跳上了他的船。身上披着棉被,用四肢走路让初七到哪里都活像个小怪物。她冻得慌,顾不上人的那一套礼节,一上船就往温暖的船舱里钻,钻到一个小薰炉边上才缩成一团取暖。船上摇着桨戴着斗笠的男人一见她跳上来,吓得跌倒在地,道:“俺的娘耶,这是嘛方小说西?”
夜华回:“不必多问,只管撑船就是,我家郎君自有计量。”此话一说,一阵咳嗽声便轻轻响起。初七循声去看,才发现船尾坐了个黑漆漆的人影。他背对着初七盘腿坐于一块素净的波斯绒毯上,一条毛茸茸的貂皮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而他的身边放了张檀香木的棋盘,棋盘上摆着几百颗玛瑙棋子,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棋盘。那本是个残局,无论如何苦思冥想,对弈双方皆无出路。可便是初七刚刚那么一跳,震得小船晃得厉害,棋子四散而去,却无意间给了棋局一线生机。初七自是不懂下棋之理,却尤为好奇眼前的男人。仿佛每次见到此人,他总是围绕着厚厚的外衣。而那些衣服,每一件都华丽无比,将他的身形容貌一并覆盖,无法让人捉摸。初七早已认得他是送那件红披风的人,因而并不觉得恐惧,但也不太敢接近。那人对初七的到来也不以为意,只道:“夜华,让船家找个合适的地方靠岸。你再上岸买些女孩穿的衣裳来。”夜华恭敬地应了声“是”,不再言语。那个船家却又怪道:“女孩?郎君觉得这小怪物是个女孩儿?”夜华一个凌厉的眼神飞过去,船家终于没了心思问话。不久,船慢慢划开,远离了岸上嘈杂的人声。曲江夜景渐渐印入眼帘。池方小说芙蓉园新荷摇曳,远处的紫云楼、彩霞亭如虚影般沉入夜色;池西杏园遍植杏树,大慈恩寺遥相呼应。多少王侯将相文人墨客以来曲江池游赏为乐,初七却对岸边景色丝毫不感兴趣,只守着薰炉裹着棉被不动,活像条肥胖的蚕。船里面又静又暖和,偶尔有几只华丽的游船夜半出游经过,船上传来喧嚣的玩乐声响更让这小船显得孤静,让初七直打瞌睡。可她眼睛却仍坚定地守着那柔软的貂皮,随时弓着身子,准备捕猎。但过了很久,背对她的男人也没动静,犹如成了石像一般。他的腿脚仿佛并不利索,身边永远放着一根古怪的拐杖,让他更加显得神秘莫测。初七看着看着,张嘴打了几个哈欠,终于熬不住困意,闭上眼睛睡着了。梦中,她仿佛回到了家乡。家乡也有那么一个风景如画的湖泊,湖水碧绿,微波荡漾,岸边柳色如新,春花开满。湖上可泛舟,清风拂面,畅快随意。春日出游,她的爹娘带上几个儿女,租一支画舫,去湖上游赏春光。她的爹爹会带上一壶佳酿,几只小杯盏,偶尔咪上一口。她的大姐二姐若是嘴馋了,也可要偷尝上几杯。
二姐颤悠悠地倒小半杯酒,端来说:“小妹,你也来吃酒啊!”她的娘亲便把她抱起来,四处躲藏。她咯咯地笑,脚忽地略过轻柔的湖水,沾湿了脚上的银镯子。这时,天空渐渐飘起了西雨,岸边的景色似被晕染成了水墨。家人的脸上泛着微红的醉意,均未对这忽然变色的天气有丝毫抱怨。她的爹爹将她抱在大腿上,伸手从船外接了几滴雨水,喂进她嘴里道:“心肝,你尝尝这西湖的雨是不是甜的?”初七一边睡一边砸吧着嘴,发觉嘴里比吃了蜜枣还甜。梦美得出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她发觉身上除了棉被还有一件貂皮围脖。这简直是件极好的玩具。她立即抓过来咬了咬,然后满意地玩耍起来。正玩得起劲,那个叫夜华的人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身边蹲下,手里捧着一套衣裳道:“会自己穿吗?”初七闻了他的味道顿时又打了个喷嚏,裹着棉被逃远了一些。夜华只好将身上佩戴的香囊解下收起,继而轻轻放下衣服,慢慢退出了船舱。这时候,整条船只有初七一个人在,显得空荡荡的。初七等四处无声了,悄悄靠近船板上摆的衣服嗅了嗅,知道这是要她穿的,犹豫了一下便也胡乱套在身上。套好了,她便也从船舱里钻出来上了岸。曲江池本来就是个热闹的地方,黎明时分已有游人相携前来欣赏日出美景。初七双手撑着地面,费力地站起来用两条腿走着路,适应着长安混杂的气味,努力摆出人的架势。
夜华看了看她,便问:“你在长安有落脚的地方吗?我带你回去。”这句话显然超出初七的理解,她立马摇了摇头。夜华便道:“那便先在我家郎君的别院里落脚。你可愿意?”初七摇头,而后又点头。她只会这两种表达方式,自以为都用上就能解决交流问题,却没想过对方是否懂得她的意思。夜华只当她愿意,便招手叫来停靠多时的马车。初七这个时候总算明白了夜华的意思,试着叫唤了一声又想到对方听不懂。终于,她开始艰难地学着人说话的声音,道:“康……摩……伽!”
夜华回头惊奇道:“康摩伽?你的友人?”初七似乎听懂了友人一词,便点了点头。她内心隐隐感觉到自己这么久没回去会让康摩伽难过。可她不能想象的是,康摩伽这一次因为她的失踪而受到的打击前所未有。就在曹铭昭扛着初七前去曲江池的时候,康摩伽却因为遗忘表演需要的蜡烛而中途折返回了大院。他一路上心里便觉忐忑不安。一回房,初七早已不知所踪,而她身上穿的衣服却凌乱洒落在地上。这让康摩伽顿感一阵心悸,差一点便要被上冲的血气逼晕过去。他攥紧了拳头去问留守在大院里的人。有人便告诉他曹铭昭扛着一床棉被出去了。他听了倒是静了下来,静得人不寒而栗。而曹铭昭扔了初七回来,便见他守在大院门口,手里熟练地把玩着一把刀,模样说不出的吓人。康摩伽开口便道:“初七在哪儿?”“扔了。”话音一落,康摩伽手里的刀嗖一声擦过了曹铭昭的脸颊。曹铭昭却并不害怕,撩了撩袖子道:“有本事就来跟我干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