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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 钵-尤凤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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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正要休息,工作队队员也是侯队长的通信员小胡来找我们,传达侯队长的话,希望我们从明天起与工作队一起活动,去农户访贫问苦,发动群众。尽管事情有些突然,我们尚未做思想准备,但侯队长的良好意愿是明确无疑的,这让我们无话可说。 
  我们六人分成三组,分别跟着工作队的人,我和雷觉在侯队长的小组里,还有与侯队长形影不离的小胡。雷觉显得很兴奋,私下对我说这样以实际工作者身份走进农民中间,比前几天那种蜻蜓点水式的社会调查要深入多了,一定会大有收获。我多少被雷觉的热情所感染,态度稍稍积极起来。 
  田村长是我们的向导,现在他的身份已由村长变为贫农团主席,由此可见他一直是共产党线上的人。我们还是叫他村长。田村长请示侯队长到哪些农户去,侯队长说当然要先去最穷的人家,他们是依靠的中坚力量。 
  接连跑了两家,“穷”的情况差不多,矮门破草房,到处堆着不值钱的杂物,大人孩子破衣烂衫,秋风已凉,小孩子仍光着屁股,赤脚在院里的鸡屎上奔来跑去,嘴里啃着刚从地里砍下来的苞米秆,见我们进来,男孩用好奇的眼神望着我们,女孩则害羞地奔到屋里躲起来。这时家里的大人就出来迎客,他们都认识侯队长和小胡,当然也认识本村的田村长。田村长就说侯队长和工作队的同志看你们来了,共产党替穷人做主,有什么苦都可以和工作队讲。接下来就是侯队长亲切询问家中情况,有几口人,有几亩地,租了谁的地种,交多少租金,给哪家财主当长工,工钱是多少。随着户主的回答,侯队长便显出很愤慨的模样,说剥削,很残酷的剥削啊!穷人世世代代当牛马,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根源就是被富人无情地剥削。又安慰说现在好了,要土改了,等打倒剥削你们的地主老财,就会有好日子过了。说过这些后便鼓励他们勇敢地站出来斗争,做革命的中坚。在侯队长发动群众的过程中,别人都不插嘴,只有雷觉在侯队长讲话间歇向户主询问一些情况,然后记在本子上。 
  接着我们来到第三户人家,这家的男人叫田有味,因名字挺怪,就记住他了。他不过四十岁年纪,已满头白发,看起来他家的日子还不及刚去的两家,一家六口住在一幢被隔成两半的破屋里,其中一间堆放着农具和柴草,几只小鸡正卧在那些柴草上,地上到处都是鸡屎。田有味和他老婆、两个闺女(一个两岁一个十岁)、两个儿子(一个四岁一个七岁)住在隔壁的另一间。屋里简直像个垃圾堆,墙被柴烟熏成黑色,顶棚上挂着一串串蛛网,地上到处是麦根,吃过的苞米秆子,破布和碎瓦片。他的大闺女正在炕上躺着,不停地咳嗽,吐血,田村长说这闺女得了肺结核,在炕上躺了一年多,眼看要死了。情况明摆着,家里其他人都挨着她睡觉,和她合用碗筷吃饭,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这是种什么样的空气呢,倒真如男主人怪怪的名字,有味,从我们走进他家开始,一阵难忍的恶臭味便扑鼻而来,地上散发着呛人的童尿的臊气,隔壁飘过来鸡屎的强烈臭味,烧麦根的余烬腾起一股股青烟,还有整个屋子弥漫着那个女孩从溃烂肺里呼出的腐败气味,这气味让我感到呼吸困难,一阵阵想呕吐。 
  侯队长把在前两家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时田有味的老婆已把饭做好,我们目睹了这个女人做饭的全过程:将面倒进落满苍蝇的瓦盆里,手也不洗便和起面,不时抽出手抹一把流出来的鼻涕,擦也不擦又把手伸进面里,这么反反复复,就把她的鼻涕全都揉进面团里。做出来的饭是烂面条,盛到碗里苍蝇很快又落在上面,田有味一边挥手驱赶苍蝇,一边往我们手里递筷子。这些天饥一顿饱一顿,本想中午在老乡家好好吃一顿饭,可现在早已没有了食欲。我对侯队长说我要回去。侯队长问怎么回事?我不能说嫌脏,随口说没带饭钱。侯队长说这不要紧,让小胡也给你俩一块交小米票。听了侯队长的话,我就不好说别的了,端起碗强迫自己吃,面条本是饭食中最易下咽的,可我就是吞不下去,好像嗓子眼给卡住了。我敢说这是我一生吃的最不情愿的一顿饭,再看对面的侯队长和小胡,却像没事一般,吃的津津有味,一边吃还一边继续谈事情。我不由暗暗钦佩他们,觉得革命者确实与平常人不同。 
  刚吃下去面条,我的胃便翻搅起来,恶心,一阵阵想吐,我借口去解手奔出屋,一进茅厕便呕吐起来,喷溅般把刚吃进去的饭全吐出来。当我走出茅厕,发现侯队长站在院中,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着我,压低了声音说:要注意影响,这样会引起农民的反感,不利于我们的工作。我没说什么,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像暴露了隐私般尴尬。侯队长又说一样的饭我们吃了没事,说明问题不在饭上,而在思想上。我仍然没吭声,却有些想不通,心想一个信奉唯物主义的革命者,怎么起作用的倒是唯心主义了呢。 
  我终是相信了侯队长的话,因为在后来的几天里,没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我对自己说,你要想做一个革命者,就必须改变自己对事物的惯常看法。 
  姜先生说田庄的土改迟迟没有进入实际斗争阶段,进展比邻村慢许多,主要是侯队长想把工作做深做细,他引用毛泽东“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的话,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经过几天的访贫问苦,扩大贫农协会组织,群众初步被发动起来,有人要求立刻清算地主富农,分“胜利果实”,但侯队长仍然稳住,又开始做清理阶级阵线工作,将土改积极分子召集起来开会,让大家按照“土地法大纲”的准则对村里的富户进行排队评议,谁该划地主谁该划富农,本来是可以先斗后划的,谁富斗谁,斗了再说,很多地方都是这么进行的,可这样容易出偏差,斗了又发现斗错了或者过火了。可见侯队长的工作态度是认真负责的。 
  没有想到,我们几个人被吸收参加评议会,我们觉得很新鲜,想听听看看,特别是雷觉兴致更高。 
  评议开始很顺利,有几户地主很快被认定,还有几户富农,他们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想漏也漏不掉。只是有一个叫田宝安的人让大家不知如何是好,情况是他家有几十亩地,两头大牲口,五间大瓦房,是不折不扣的富户,但他没有雇工,包括长工和短工,田宝安有四个身强力壮的儿子,这四个儿子干了所有的农活。按照“土地法大纲”的条款,没有剥削行为一般不得划为地主和富农,可是在田庄要是连田宝安这样的人家都免于被斗,那贫雇农是想不通的,因为会减少他们能分到“胜利果实”的数额。这个问题确实费了大伙不少脑筋,想来想去,有人忽然想起田宝安在村外还有一座油坊屋,油坊不是全年开工,只在秋季下来花生时,替农户榨油,收取手工费,榨油的活也是田宝安的儿子干,在不榨油时让本村一个懒汉看屋,防人偷机器。大伙觉得既然有一个人替他看屋,这就是雇工,就是剥削,就可以划他为地主。 
  侯队长边听边点头,说既然有剥削,严重也好,不严重也好,性质是一样的。田宝安就被划了地主。这事让人觉得有些滑稽,滑稽的不是别人,而是田宝安,他似乎有先见之明,知道以后有一天会以剥削划成分,所以就坚持不雇人,让自己的儿子当牛马,结果偏偏在油坊这档子事上疏忽了,结果就栽在这上面。 
  之后大伙的争议便集中在几个特殊人物身上,说特殊是因为有些户并不富有却有剥削行为。通过工作队多天的宣传教育,贫雇农们混沌初开,知道了世界上有“剥削”这回事,懂得了剥削最可恶,自己所以世世辈辈受穷正是由于受到富人的剥削,因此在评议时大伙对“剥削”这个字眼特别敏感,常常在这上面发生争吵。 
  村里有一个姓田的铁匠,论家境顶多划中农,可他家的日子全靠他的铁匠手艺维持,走村串户,在街上支起铁匠炉,给农户打造修理农具挣钱。有人认为他是剥削者,有人认为不是。 
  一个穿戴很整齐的妇女(据说是村里有名的风流寡妇)说:他应该算富农,他打铁每年挣不少钱,而且活儿又不好,去年他骗了我,要去了那么多钱,可是没给我打出好家什,还尽使些赖铁,没锄半亩地锄脖就断下来,再找他修,又要去一份钱,他剥削我。 
  一个灰胡子老头说道:他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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