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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在黑暗中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我急着要走。我得到店里去上班,我也想在你仆人进来以
前就离去,别让他看见我。我穿戴完毕站在你的面前,你把我搂在怀里,久
久地凝视着我;莫非是一阵模糊而遥远的回忆在你心头翻滚,还是说你只不
过觉得我当时容光焕发、美丽动人呢?然后你就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我轻
轻地挣脱身子,想要走了。这时你问我:“你不想带几朵花走吗?”我说好
吧。你就从书桌上供的那只蓝色的水晶花瓶里(唉,我小时候那次偷偷地看
了你房里一眼,从此就认得这个花瓶了)取出四朵白玫瑰来给了我。后来一
连几天我还吻着这些花儿。
在这之前,我们约好了某个晚上见面。我去了,那天晚上又是那么销
魂,那么甜蜜。你又和我一起过了第三夜。然后你就对我说,你要动身出门
去了——啊,我从童年时代起就对你出门旅行恨得要死!——你答应我,一
回来就通知我。我给了你一个留局待取的地址——我的姓名我不愿告诉你。
我把我的秘密锁在我的心底。你又给了我几朵玫瑰作为临别纪念,——作为
临别纪念。
这两个月里我每天去问。。别说了,何必跟你描绘这种由于期待、绝
望而引起的地狱般的折磨。我不责怪你,我爱你这个人就爱你这个样子,感
情热烈而生性健忘,一往情深而爱不专一。我就爱你是这么个人,只爱你是
这么个人,你过去一直是这样,现在依然还是这样。我从你灯火通明的窗口
看出,你早已出门回家,可是你没有写信给我。在我一生最后的时刻我也没
有收到过你一行手迹,我把我的一生都献给你了,可是我没收到过你一封信。
我等啊,等啊,象个绝望的女人似地等啊。可是你没有来叫我,你一封信也
没有写给我。。一个字也没写。
我的儿子昨天死了——这也是你的儿子,亲爱的,这是那三夜销魂荡
魄缱绻柔情的结晶,我向你发誓,人在死神的阴影笼罩之下是不会撒谎的。
他是我俩的孩子,我向你发誓,因为自从我委身于你之后,一直到孩子离开
我的身体,没有一个男子碰过我的身体。被你接触之后,我自己也觉得我的
身体是神圣的,我怎么能把我的身体同时分赠给你和别的男人呢?你是我的
一切,而别的男人只不过是我的生活中匆匆来去的过客。他是我俩的孩子,
亲爱的,是我那心甘情愿的爱情和你那无忧无虑的、任意挥霍的、几乎是无
意识的缱绻柔情的结晶,他是我俩的孩子,我们的儿子,我们唯一的孩子。
你于是要问了——也许大吃一惊,也许只不过有些诧异——你要问了,亲爱
的,这么多年漫长的岁月,我为什么一直把这孩子的事情瞒着你,直到今天
才告诉你呢?此刻他躺在这里,在黑暗中沉睡,永远沉睡,准备离去,永远
也不回来,永不回来!可是你叫我怎么能告诉你呢?像我这样一个女人,心
甘情愿地和你过了三夜,不加反抗,可说是满心渴望地向你张开了我的怀抱,
像我这样一个匆匆邂逅的无名女人,你是永远、永远也不会相信,她会对你,
对你这么一个不忠实的男人坚贞不渝的,你是永远也不会坦然无疑地承认这
孩子是你的亲生之子的!即使我的话使你觉得这事似真非假,你也不可能完
全消除这种隐蔽的怀疑:我见你有钱,企图把另一笔风流帐转嫁在你的身上,
硬说他是你的儿子。你会对我疑心,在你我之间会存在一片阴影,一片淡淡
的怀疑的阴影。我不愿意这样。再说,我了解你;我对你十分了解,你自己
对自己还没了解到这种地步,我知道人在恋爱之中只喜欢轻松愉快,无忧无
虑,欢娱游戏,突然一下子当上了父亲,突然一下子得对另一个人的命运负
责,你一定觉得不是滋味。你这个只有在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情况下才能呼
吸生活的人,一定会觉得和我有了某种牵连。你一定会因为这种牵连而恨我
——我知道,你会恨我的,会违背你自己清醒的意志恨我的。也许只不过几
个小时,也许只不过短短的几分钟,你会觉得我讨厌,觉得我可恨——而我
是有自尊心的,我要你一辈子想到我的时候,心里没有忧愁。我宁可独自承
担一切后果,也不愿变成你的一个累赘。
我希望你想起我来,总是怀着爱情,怀着感激:在这点上,我愿意在
你结交的所有的女人当中,成为独一无二的一个。可是当然罗,你从来也没
有想过我,你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不是责怪你,我的亲爱的,我不责怪你。如果有时候从我的笔端流
露出一丝怨尤,那么请你原谅我吧!——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死了,在摇
曳不定的烛光映照下躺在那里;我冲着天主,握紧了拳头,管天主叫凶手,
我心情悲愁,感觉昏乱。谓原谅我的怨诉,原谅我吧!我也知道,你心地善
良,打心眼里乐于助人。你帮助每一个人,即便是素不相识的人来求你,你
也给予帮助,可是你的善心好意是如此的奇特,它公开亮在每个人的面前,
人人可取,要取多少取多少,你的善心好意广大无边,可是,请原谅,它是
不爽快的。它要人家提醒,要人家自己去拿。你只有在人家向你求援,向你
恳求的时候,你才帮助别人,你帮助人家是出于害羞,出于软弱,而不是出
于心愿。让我坦率地跟你说吧,在你眼里,困厄苦难中的人们,不见得比你
快乐幸福中的兄弟更加可爱。像你这种类型的人,即使是其中心地最善良的
人,求他们帮助也是很难的。有一次,我还是个孩子,我通过窥视孔看见有
个乞丐拉你的门铃,你给了他一些钱。他还没开口,你就很快把钱给了他,
可是你给他钱的时候,有某种害怕的神气,而且相当匆忙,巴不得他马上就
走,仿佛你怕正视他的眼睛似的。你帮助人家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惶惶不安、
羞怯腼腆、怕人感谢的样子,我永远也忘不了。所以我从来也不去找你。不
错,我知道,你当时是会帮助我的,即使不能确定,这是你的孩子,你也会
帮助我的。你会安慰我,给我钱,给我一大笔钱,可是总会带着那种暗暗的
焦躁不耐的情绪,想把这桩麻烦事情从身边推开。是啊,我相信,你甚至于
会劝我及时把孩子打掉。我最害怕的莫过于此了——因为只要你要求,我什
么事情不会去干呢!我怎么可能拒绝你的任何请求呢!而这孩子可是我的命
根子,因为他是你的骨肉啊,他又是你,又不再是你。你这人幸福的无忧无
虑的人,我一直不能把你留住,我想,现在你永远交给我了,禁锢在我的身
体里,和我的生命连在一起。这下子我终于把你抓住了,我可以在我的血管
里感觉到你在生长,你的生命在生长,我可以哺育你,喂养你,爱抚你,亲
吻你,只要我的心灵有这样的渴望。你瞧,亲爱的,正因为如此,我一知道
我怀了一个你的孩子,我便感到如此的幸福,正因为如此,我才把这件事瞒
着你:这下你再也不会从我身边溜走了。
当然,亲爱的,这些日子并不是像我脑子里预先感觉的那样,尽是些
幸福的时光,也有几个月充满了恐怖和苦难,充满了对人们的卑劣的憎恶。
我的日子很不好过。临产前几个月我不能再到店里去上班,要不然会引起亲
戚们的注意,把这事告诉我家。我不想向我母亲要钱——所以我便靠变卖手
头有的那点首饰来维持我直到临产时的那段时间的生活。产前一个礼拜,我
最后的几枚金币被一个洗衣妇从柜子里偷走了,我只好到一个产科医院去生
孩子,只有一贫如洗的女人,被人遗弃遭人遗忘的女人万不得已才到那儿去,
就在这些穷因潦倒的社会渣滓当中,孩子、你的孩子呱呱堕地了。那儿真叫
人活不下去:陌生、陌生,一切全都陌生,我们躺在那儿的那些人,互不相
识,孤独苦寂,互相仇视,只是被穷困、被同样的苦痛驱赶到这间抑郁沉闷
的、充满了哥罗仿和鲜血的气味、充满了喊叫和呻唤的病房里来。穷人不得
不遭受的凌侮,精神上和肉体上的耻辱,我在那儿都受到了。我忍受着和娼
妓之类的病人朝夕相处之苦,她们卑鄙地欺侮着命运相同的病友;我忍受着
年轻医生的玩世不恭的态度,他们脸上挂着讥讽的微笑,把盖在这些没有抵
抗能力的女人身上的被单掀起来,带着一种虚假的科学态度在她们身上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