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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噤若寒蝉,捧起碗默默地吃,面条不好,一碰就断。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生日时非要吃面条?看似长得没有尽头,实际上软弱得不堪一击。
《第二章玉缘》24.(1)
吃过面条,我抢着帮张红洗碗。水池在大院正中央,要小心翼翼地踩着数十块垫在污水中央的碎砖头才能到达。刚刚十一月,这里的水就已经冰冷,真不知寒冬腊月天里怎么办。我抖抖索索地帮她洗完,冷得牙齿都有点儿打战了。
拎着湿淋淋的餐具回来,我看到张红正披着件旧羽绒服用筷子叉块馒头在电炉上烤着 。
“你这里现在就这么冷,冬天该怎么办啊?”我边问边把手伸到电炉边取暖。
“没关系,我用电炉。”
“可睡觉呢?睡觉用电炉就太危险了吧!”
“我还有一张电热毯呢!”张红开心地笑,好像占了极大的便宜,“这里水电不另算钱,所以我可以死命地用电,不用白不用。”
“哦!”我明白了,难怪她一回来便把电炉打开呢!但看着满屋子蛛网似的电线,我不由得一阵心惊。
“有空时,到我那里坐坐吧!”我劝诱她。
她用心地翻转着馒头,头也不抬,随口说:“没空,又要打工,又要复习功课,都快忙死了。”
“你现在在哪里打工?”
“一家台湾的生化公司。主要帮他们发发传单,做做市场调研。”
“收入还好吗?”
她抬起头,冲我苦笑道:“开始许诺的工资倒不少,可是一次也没有兑现过,反倒是我们自己倒贴进去了好几百。现在我真是骑虎难下,想走却又走不了。”
“为什么走不了?”
“不走还有要回工资的一线希望,一旦走了,不是彻底绝望了吗?”
我哑然。
我很沉重,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倒是张红笑笑地安慰我道:“别担心,好在马上就考试了,今年我一定会考上的。”
是的,她肯定会考上的。可是,即便考上又怎样?她依然会陷入捉襟见肘的经济窘况,没准,实际情况比现在更糟糕。可,她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研究生”对她来说是一道龙门,龙门后的风光怎样,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馒头烤好了,张红细心地把焦黄儿的一层扒下来给我吃。她还记得我爱吃烤馒头皮,这令我非常感动。我高兴地嚼着香脆的焦黄皮儿,一迭声叫着好吃。
“瞧你那样儿,跟非洲饥民似的,你午饭吃的什么?”张红好笑地问。
“王八!”我脱口而出。
她一愣,又问:“跟谁吃的?”
“王八!”我说完,捂着肚子笑,心底却隐隐作疼了。
“胡说什么啊?”
我笑着摇头,摆摆手道:“是的,我方才胡说来着。”
张红疑惑地望着我,问:“你现在怎么样?”
“我,挺好啊!”
“我是说,说你那位,那位——”张红艰难地挑着字眼,踌躇不决。
“哦,你是说我那位庄叔叔吧!”我松口气,开心地说,“他很好,简直是太好了。现在,我正帮他写一本关于玉的书。”
“什么?帮他写书!”她十分惊讶,颇有些愤愤不平了,“他凭什么要你帮他写书,你又不懂!”
“是我自己主动要帮忙的,与他无关。”我急忙解释。
“可,可你毕竟在考研啊!”
“考研又怎样?我一点儿也不乐意考研,反倒是更喜欢帮他翻翻资料、查查书之类的。”
“居心叵测!”张红打断我的话,忧虑地拉拉我,“青青,你过来和我住吧,我看他是居心叵测的老家伙,你不能不防!”
“你说谁心怀叵测?!实在太武断了!”我非常生气她对庄一同的评语,愤愤地说。
“你的那位叔叔啊!”张红笑道,“让一个女孩荒废自己的学业、前途,帮他打杂,做小秘,这不是心怀叵测是什么?”
“可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他无关!”
“所以更可怕!”张红脸上的嘲弄更浓了,“青青,你看你气得那样子,莫不是你喜欢上他了吧!”
我一怔,半天才缓过神来,又羞又急地辩白:“你说得越来越玄乎了,怎么可能?你不要污蔑我,请也不要亵渎他!”
“亵渎?!”张红轻蔑地笑,“刚才我还只是随口说说,现在我真的有点儿怀疑了。当年你对方卓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我吓坏了,一迭声地求饶:“求求你,别再疑神疑鬼了,我胆小!”
“呵呵,不过人家都说‘胆小志大’呢!”她口气暧昧,话语十分刺耳。
谈话有点儿不太好继续了,我们别别扭扭地又说了几句后,无奈地发觉两个人的思想已经没有了任何交集。真不知是我变了、是她变了,还是这个世道变了。
后来,趁张红倒开水的时候,我悄悄地往她书中夹了几张大钞。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合适,可看到她捉襟见肘的样子,心里特别难受。
又稍稍坐了一会儿,我恋恋不舍地起身告辞。张红二话没说地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谢谢你来看我。”
“谢什么?我们都是朋友,回头我带蓝湄一起来看你。”我自然地说。
“不必了,不必了。”她害怕地摆摆手,“你们不用过来了。”
“为什么?”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很忙,又要打工,又要复习功课。马上就考试了,我估计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们玩。”她坦白得让人心寒。
《第二章玉缘》24.(2)
我既失望又不好意思,看来,今天我的造访也有点儿打扰她了。
“那好,我走了。”我向她摆摆手,走出门去。
“青青——”她突然从房间里跑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好冷好硬,没有丝毫热气,这令我大吃一惊。
“青青——”她殷切地望着我,脸上呈现出梦幻般的神情,“我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如果在什么地方错怪了你和蓝湄,你们一定要原谅我。”她竟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样一句。
我愣住,这不是张红的风格。我笑笑,拍拍她,“你怎么啦?吃错药了?”
张红不好意思地笑,神情突然有点儿依依不舍了。
“放心,我们一定会来看你的!”我安慰她,接着又补充一句,“当然,是在考试后!”
“好的,我等你们!”她微笑着说,站在走廊处,与我挥手作别。
我大踏步走开。她目送着我,一直没有进去。远远望去,她的身影就像冬日里最后一朵腊梅——孤芳自赏,一任盛衰。
《第二章玉缘》25.(1)
从北大回来,我的心就乱了。
方卓要奉子成婚了,张红已经箭在弦上,蓝湄还在憧憬着自己的梦想,至于我——
“你莫不是喜欢上他了吧,瞧你那紧张样!”不知为何,我耳边总是动不动便响起张红的声音。
我迷惑极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是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但,怎么可能!
他把我当冰儿,我把他当博学睿智的长者,我们的关系应该是水一样纯净,羊脂玉一样白璧无瑕,不应该有丝毫的亵渎与怀疑。
可,人非草木……
我害怕了,再往更深一层想想,不禁毛骨悚然。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这简直是在冒天下之大不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想法!
我努力地平静自己,努力地疏远庄一同。我向他告假,告诉他自己近期头有点儿疼,估计没法帮他查资料文献了。
他关爱地说,即便我头不疼,也应该收收心放在考研上了。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还是希望我把主要精力放到自己身上。
我开始动不动以身体不适等各种理由推脱掉傍晚的散步、周末的郊游。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一两次后便明白我的心思,再也不对我做出邀请。有时,看着扎勒陪着他落寞地走出花园,我心中不由得隐隐作痛。
有人说,少女的心是最狠的。的确是这样,我像一个淘气的孩子,仗着大人的关爱,无所顾忌地刺痛着别人的心。
我还不如一条狗信守诺言。
由于自私的回避,我和他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一同说,我应该收收心。然而实际上,我的心却如香鼎四周缭绕的烟尘,丝丝缕缕,飘忽不定。
每天,我从早到晚把自己锁在冰儿的小阁楼上,面对一大堆公式符号,安静地蛰伏着。但事实上,我却敏感无比,像一只竖着两只大耳朵的兔子,时刻倾听着外界的汽车发动声、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