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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然地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如果是你的,我建议你可以把车留下,然后回去找家人想办法。”
哦,原来是这样!可事到如今,除了这样,我真的别无他法。
我软软地站起身,从口袋中摸出车钥匙,“啪”地一声,摁到柜台上,醉酒似的,晃晃悠悠而去。
《第二章玉缘》18.
我像一条狗一样在大街上“流浪”。
我不想回去。准确地讲,是不敢。我从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无助过,二十五万元像巨石重重压在心口上,令我呼吸短促而困难。
我该怎么办?
我疲惫地坐在长安街的马路牙子上,望着全北京最流光溢彩的大街,感觉自己像正在缓缓溺水下沉的人一样,无助而冰冷。
我一直坐到街灯初上。在这段时间里,我的BP机响过无数次,可我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一狠心索性把它关掉。
二十五万!如果用一元钱的纸钞来铺我面前的道路,能铺多远?
当我最终面如死灰地走进紫玉山庄时,夜已经很深了。月光中,繁茂的冬青一阵儿剧烈抖动,接着,一个毛茸茸的大影子“倏”地扑出来,扒在我的肩头。
“扎勒!”我心头一喜,紧紧抱住它的大脑袋。
屋里平静如水,似乎连个小石子都没有砸进去。李姐正忙忙碌碌地给我准备晚餐,老罗坐在角落里用一块沾了黄油的粗布擦拭着一大堆工具,庄一同依然舒舒服服地坐在摇椅上捧着本书看。
一切都和往常无异,甚至包括我的晚归。宝马的失踪,他们都没有多问一句。
随便扒拉完饭,我忐忑不安地蹭到庄一同面前。
“庄叔叔——”我低声干涩地喊。
“哦?”庄一同把书放下,微笑地看着我。
我绞着手指头,艰难地说:“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他笑而不答,目光满溢着鼓励。
我环顾一下四周,竟然发现,李姐、老罗甚至扎勒脸上好像都藏着隐隐笑意。
“你不觉得奇怪吗?”定了定神,我鼓足勇气问。
“奇怪什么?”
“我回来这么晚,连个招呼都不打。”我低头羞赧地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是大姑娘了,总该有自己的交际吧。”他淡淡地说。
我愣住,抬头看他的脸,他的脸宁静祥和,没有一丝异样。“可,可,车没了——”我终于嗫嚅出来。
庄一同依然在微笑,“什么车没了?”
“宝马啊,我把宝马弄没了!”我提高了声音,眼泪不争气地迸涌而出。
“哈哈哈——”一屋子的人都笑了。我愣住,站起身,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些开心的人们。
“来,随我来。”老罗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把我拖到后门口。后门外的车库里,两辆轿车安静地泊着,一黑一白,就像传说中失而复合的幸福青鸟。
“这——”我的眼珠子几乎迸出,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青青小姐,别担心啦,傍晚庄先生让我把车开回来啦!”老罗怜爱地拍拍我的肩头,笑道。
“是啊,我们一直给你打传呼,可你总是不回,最后竟然关机了。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们都要报警了。”这时,李姐也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啪”地往我手中放个东西。
我摊开手一开,竟然是那把车钥匙!
庄一同依然在微笑。笑容含蓄而深沉,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都抵不上这种包容一切的笑。
“庄叔叔,谢谢你。”我走过去,感激地说,“那二十五万,我总有一天会还给你的。”
“不用了。”
“为什么?”
“因为玉缘阁本来就是我的。”
无巧不成书。的确,如果不这么巧的话,估计这本书也就不值得一写了。
庄一同的确是“玉缘阁”的老板。相处了数月,我竟然对此一无所知,也真真是太不应该了。不过,话说过来,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他的吃穿用度、日常生活中没有一丝玉的痕迹,平常的言谈交流中也从不和我提及“玉”这个字眼,这让我如何感受?
“你不像一个卖玉的。”我一言以蔽之。
“为什么?”
“瞧你身上,一点儿也没有玉的影子。我感觉所有卖珠宝的商人,身上总是珠光宝气的。”
“玉不是普通的珠宝。”
“有什么不同?”
“玉可以放在心里,灵魂中。”
《第二章玉缘》19.(1)
这是一个幽深、狭长的书房,光线昏暗,正好渗进窗外的月光。
整整四壁的书,从地面一直堆到天花板上。书架前摆着一个木踏梯,看得出,梯子使用得非常频繁,长方形的木台阶被踩磨得边缘光滑,成了长圆柱形。书房正中央是一个破损了一角的柚木书桌,与主人的肌肤经年累月地摩擦着,泛着柔和的光泽。桌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旁摞着小山似的卡片、照片、书籍等杂物,高高的,摇摇欲坠。
一只矮矮的花梨木茶墩,墩上是一个乌黑的紫砂壶正在袅袅地吐着白烟……
就是在这样一间泛着淡淡书香、茶香的书房里,庄一同缓缓地向我讲起了一个关于“玉”的动人故事:
“我家世代经营玉。我的祖上,曾经在各地开设过玉作坊,从采玉、琢玉到卖玉全都经营过。但战乱、政治迫害让这个行业萎缩得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我这一代,我们家就仅仅剩下你看到的‘玉缘阁’那个小门面了。解放后,‘玉缘阁’充公,变成国营。文革时,又因为‘破四旧’,我父亲把家中私藏的玉器全部上交,但尽管这样,还落下个‘窝藏国家文物’的罪名,被关在牛棚中,没多久,便过世了……”
我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声。当一个深沉、平和的男人在向你打开心扉时,你感受到的应当是——“受宠若惊”。
“我喜欢玉,天生好像是为玉而生。我的喜欢和别人的喜欢不一样,父亲喜欢玉,因为玉是祖上的家业,是糊口的生意。但我的喜欢近乎崇拜,甚至到了痴狂的地步。从记事起,我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玉痴’。人们说‘宁可食无肉,不可身无玉’,我便是这种状态。那时,我浑身上下带满了玉,家中也堆满了玉,就连嘴巴里唠叨的也几乎全是玉的话题。年轻时,我动不动便外出寻访美玉。一听到、见到真正的美玉,是真正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精神恍惚,非得把那块玉搞到手才算心安。现在想想,真是荒唐!”说着,庄一同喝口茶,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爱玉怎么算是荒唐?”我不解。
“玉是有灵性的,它讲究缘分,可遇不可求。就算是再好的玉,如果它和你没有这种缘分,你却一味强求,那么就算得到了,这样的缘分也不见得会长久。可惜,我当年就是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哦?”
“因为太过痴迷、太想占有,我曾经得到过许多美玉,当然也跌过跟头、上过当。但没想到,‘文革’时,父亲把家中我们几代人收集的美玉全部交公。当然,他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全家,但在我看来,却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记得交出玉的那天,父亲一直在跟我说:‘人的生命有限,但玉的生命却无限。玉是活的,任何人都不可能让它扎根到自己身上,如果非要强求这种缘分,那么最终只能玉毁人亡。’”
我的心头一动,一枚小小的玉石竟能承载如此深厚的情意?“‘玉毁人亡’?有这么严重吗?”我略有些不相信地问。
“是的,我也不相信,但最后,我还是相信了。”庄一同淡淡地说,眉目间闪过一丝忧伤。
“父亲上交后,我一怒之下,便独自跑到新疆。那时的新疆,是真正的‘春风不度玉门关’。”
“可新疆有羊脂玉。”我突然插嘴道。
“哦,你也知道?”庄一同略有些欣喜地看着我。
“我今天下午刚刚知道。据说真正的羊脂玉价值连城,而且现在几乎找不到了。”
“是的,我去新疆就是为了找羊脂玉。我一共在那里待了十年,每年的春秋两季都会到昆仑山脚下的白玉河去捡玉。白玉河其实是昆仑雪山的冰雪融水,每到春天山洪暴发时,山洪便会携卷着玉矿石从山上冲下来,堆积到河床里。这时,采玉的人便可以游到水中捞玉、挖玉了。”
“你也下水捞?”
“当然。因为白玉河水是冰雪水,即使夏天也冰冷刺骨,所以我这关节炎便是从那时落下的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