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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急,别急!”女人轻拍我肩,母亲一样安慰道,“你住的地方解决了吗?”
“没有。我,我是头一次……”我酸酸地说,毫不戒备地在这个陌生女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天真。
“难怪!头次进京,人生地不熟的。”女人很同情的样子,接着,又十分仗义地说,“不过,这好办,你住阿姨这里吧。看你是学生,一晚上只收你十五元,还是单间。明天一大早我告诉你如何坐公共汽车去北大。”
“住你那里?”
“是啊。喏,这是我们旅馆的照片。”女人说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沓照片,一张张地展示给我看。
闹了半天,她也是个拉客的。可是,除了跟她,我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女人还挺热心,一看我点头,一把将我的行李扛在自己肩上,一只手还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生怕我溜了。
一路上,女人一直与我攀谈,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
“小姑娘是北大的学生吗?”
“不,我是来这里考研的。”我老老实实坦白,同时也为了赢得她的怜爱。哪想,她像司空见惯似的,大大咧咧地说:“咳,现在的孩子不在家待着,干吗都四处窜着考研?”
虽然女人的话有点儿刺耳,但我还是好奇地问:“很多我这样的?”
“多了去了!前天我一连接了俩,和你一样的小姑娘。”
“哦,那她们现在……”
“喏,那就是我们旅馆的班车,我们一会儿坐车去。”女人左顾而言他,指着夜幕中泊在远处的一辆白色小面的。
“真笨,去了半天,就拉了这一个回来?!”当我们一跨上面的,面的司机便冲着女人破口大骂。
“不好拉,不好拉!现在的人,精!”女人讪讪地笑,低头坐在最后一排。
我心中一惊,环顾四周,还好,座位上还坐了一男一女,大包小包的行李堆在座位上。
“靠!”司机重重地向窗外吐了一口浓痰,一踩油门,车子像炮弹一样冲进了黑夜。
“喂,你——”过了好一会儿,我感到有人在小心翼翼地碰我的胳膊,一扭头,是另外那个被“骗”上车的女孩。
女孩还算清秀,声音小得像蚊子:“就你一人?”
“是,你呢?”
“这是我哥。”女孩说着指指身边那位五大三粗的男子,男子冷淡地向我点点头。
“我们是来北京打工的。你也是吧?”女孩又问。
我不自觉地挺挺腰身,语气也变得有些矜持:“不,我是来考研究生的。”
“哦——”女孩淡淡地说。
我被女孩过于平淡的反应惹恼,故意转过头看街景。
北京是真的大,道路是真的宽。面的风驰电掣地开着,总也钻不出层层的石头森林。
“怎么这么久,我们不会被骗了吧?”又过了好久好久,女孩担心地自言自语。
“胡说!”女孩一直沉默的哥哥突然呵斥,接着,目露凶光,威胁道,“娘的,谁敢骗我,老子跟他玩命!”
“靠!”司机又鄙夷地吐口唾沫。
这时,我发现“靠”这个词应该是北京人惯用的俚语。
《第一章泡泡》3.(1)
渐渐的,道路没有那么宽了,路边的高楼大厦也稀疏了。车子开始颠簸,月光倒是更加清冽了。
突然,一阵狗吠声平地炸起。我心中一惊,车子猛一个急刹车,到了。
果然,这是一个小旅店。一幢破旧公寓楼的地下室,写着“人面桃花”几个歪歪扭扭字的纸牌子靠路边竖着。
果然是“人面桃花”!店外沿街挂了长长一串红灯笼,干枯的树枝上乱七八糟地绑了许多小彩灯,闪闪烁烁,氛围粗俗暧昧。
跟着那女人,我们一行三人走进“人面桃花”。店里生意兴旺,烟雾缭绕,人头攒动。麻将声、吵架声、调情声、唱戏声杂拌在一起,让我心中一阵阵犯怵。
“来!来!登记,登记,登记!”来不及我多想,一个脸颊处有一道长长刀疤的黑壮男子拎着一个本子走过来。
“如何登记?”我问,不敢看他的脸。
“证件拿出来。”
“不是只需要登记一下号码即可?”
“那不行,我得对一下,万一你告诉我的是假号怎么办?”
我想了想,万分不情愿地把身份证交给“刀疤脸”。
“你们的,你们的,快拿出来,少骆嗦!”“刀疤脸”又不客气地推那女孩的哥哥。
“娘的,推什么推!”女孩的哥哥梗着脖子骂,但瞧了瞧四周的架势,最终也乖乖地把身份证交过去。刀疤脸看也没看,把三张身份证放入自己口袋。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但又不敢开腔。
“好,现在我安排房间。”“刀疤脸”不可一世地说。然后用笔指着我,“你,随我来!”
我拎起行李,心惊胆战地随他走过黑黢黢的走廊。行至尽头,“刀疤脸”站在一扇门前,抬脚一踹,门开了,一间简单、狭小的房间出现在我面前。
两张床,一个床头柜,是这个房间所有的摆设。其中一张床上坐了一个肥胖的女人正在洗脚,另一张床被她堆满行李。房间很脏,不知是女人的脚臭还是房间的臭气,秽不可当。
“你住这张床。今晚交一百元,明早再交一百元。”“刀疤脸”说。
“什么?!”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来时那位阿姨说是十五元一晚上,还是单间!”
“嘎嘎嘎嘎……”刀疤脸捂着肚子,像只下了蛋的老母鸡笑得浑身乱颤。笑毕,他擦着眼泪道:“她怎么这么会说话?”
“是的,那位阿姨呢?那位阿姨呢?”我有些着急,扭头四处找人。
“什么阿姨,早他妈的滚蛋啦!”“刀疤脸”猛地一摆手,凶巴巴地说,“快交钱吧!”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又惊又愤。
“怎么样啦,怎么样啦?”“刀疤脸”涎着脸,盯住我,摆出一副无赖相。突然,他一拍脑袋,像猛然醒悟了似的,笑道:“哦,我知道十五元钱一晚上的房间了,瞧我这记性!” 说着,他提起我的行李,飞速又下了一层楼梯。
我无奈,拔腿便跟。
没想到“人面桃花”别有洞天。下到地下室二层后,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天地。
温度明显升高许多,雾霭迷漫,污浊的空气中有一股明显的腥味与劣质香粉味,而声浪也大了许多。
我看到许多穿着奇特、浓妆艳抹的女子从我面前像鸵鸟一样傲慢地踱来踱去。我还看到一个身披一件粉红毛巾睡袍的女人,站在过道的大镜子前往脸上抹面膜。面膜厚厚的,女人的脸像石膏一样狰狞可怖。
渐渐的,我有些明白怎么回事了。TMD,我的腿开始发抖了。
“来,妹妹,住这间房如何?”终于,“刀疤脸”用钥匙捅开一扇门,拉亮灯。
这间屋更绝。连床都没有,像牢房一样的黑屋子里只在墙角处扔了一张床垫。垫子上胡乱堆了一床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被子。地上丢了一团又一团的卫生纸。
“刀疤脸”淫笑道:“这房好,单间。没人打扰。别说十五元了,我一分钱都可以不要。”
“不错,不错。”我抖着嗓子说,心中一再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决定了?”
“哦,让我想想,我们先上去,让我想想吧。”我故作镇定,平静地说。
“好,想吧,我等着。”刀疤脸色迷迷地望着我,恋恋不舍地关了门。
我冷静地上楼,坐在旅馆门口登记处的长凳上,尽力掩饰心中的恐惧。
这时,随我一起来的女孩子拎着一个水瓶走过来,看到我,眼睛一亮,问:“你的住处安排好了吗?”
“我——”我还没张口,“刀疤脸”便冲她嚷嚷:“关你屁事?!”
女孩走到我身边,装作换水瓶的样子,低声道:“要不,你和我们住一起?”
女孩的声音虽低,“刀疤脸”还是听到了。他怒气冲冲地拿起一个水瓶,朝女孩怀里一推,骂道:“少管闲事,滚!”
女孩走后,我抬起脸,微笑着对刀疤脸说:“你担心什么,既然来了,我就不会少你的房钱。”
“嘿嘿,嘿嘿……”
“只是我刚才好像给你拿错证件了。我好像给你拿成了我们学校的借书证。”
“是吗?”“刀疤脸”半信半疑,从口袋中摸出我的身份证,正欲对着灯光看。
《第一章泡泡》3.(2)
“是的,不信你看这里——”我颤抖着,轻轻地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