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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之处,在于自然而然生出的问题:“那将如何?”一个普遍的信仰就是,
我们需要这些疾病,它们是人类生存条件的天然部分。折腾它们,摆布它们,像我
提出的那样,让它们不复存在,那是违反自然的。“那将如何?”没有了疾病,我
们还能死于什么?我们会不会无病无灾,活个没完没了,除了时间的流逝,再没有
什么占据我们的心灵?没有疾病,你怎样不失尊严地结束生命,诚实地死去?
最后这一问题相当难,几乎难以而对。因此,这种问题,正是你该找一首诗来
回答的问题。这儿便有一首,它就是“教区长的杰作、或绝妙的单马车”,作者是
奥立佛·温代尔·霍姆斯(Oliver Wendell Holmes) 。表面看来,这首相当拙劣
的19世纪打油诗似乎写一辆精工打造的马车是怎样解体的。但在这首诗的内里,使
它有力量抓住我们的头脑在一百年期间久久不放的,是关于人的死亡的一个神话。
不仅如此,它还是适合现代头脑的一个神话。曾经有这么个共识,认为活的机
体是一个易受损害的,本质上摇摇欲坠的东西,时刻处于危险之中,不是这儿就是
那儿出毛病,过于复杂,不容易囫囵个儿维持多久。时到如今,由于有了分子生物
学的知识,特别是关于次细胞结构的形式和作用及其大分子组成部分的知识,还有
为获取太阳能以供各种各样细胞之需的完美无瑕的安排,生命中最动人的一面就是
它坚强的力量。由于有了这一新近获得的观念,结果,意识到事情竟可能出差错,
倒成了某种令人害怕的惊奇一一某个部分的紊乱可能拉垮那整个令人惊叹的系统。
以这种观点看来,疾病似乎成了违反自然的,是一个可怕的错误。一定会有个好一
些的完结方式。
于是,详细地剖析霍姆斯的马车,他的诗就可读作一个关于活物或者一个细胞
的隐喻:
我且告诉你打造马车的诀窍,
永远会有某个地方最不牢靠,
不是彀就是轮箍,辋,弹簧或辕,
或是车身,车前横木,桥或底盘。
或是钉、销,总底皮带——更不保险……
无需怀疑,原因只此一桩,
马车散了架,可没有磨损净光。
这是19世纪关于疾病的看法,也是我们今天的麻烦所在。它假定总有某个地方
最不牢靠,就像前生注定的一样。系统中如没有根本的,局部的疵点,它就会简单
地衰老下去。实际上,它命中注定要不到时候就垮掉,除非你能想出法子找出并加
强那最脆弱的部件。霍姆斯博士囿于他那个时代的科学发展水平,看不到这种可能
性。但借助想象,他的确看到,有可能存在经久耐用的完美途径。教区长是他的中
心人物,是奥林匹亚造物主,象征大自然,是不会失错的。他设计的是一个完善的
生物。
……所以,把它打造得散不了架,
……最弱的地方也能承受应力,
照我说的把各个部分装起,
只需
让那地方像别处一样牢固。
然后是一步步的创造的作业,总起来看便有奇迹性,格调有如圣经:
……最结实的橡木,
既不劈裂,也不折不弯。
派工匠寻来箭木作辕,
最直的蜡木作成横杆,
作车身的白木奶酪一般,
可作成车子却赛铁坚。
钉儿销儿踏板和顶杠,
车轴车辖轮箍和弹簧,
用的是铮明瓦蓝的好钢。
总底带用野牛皮又厚又宽,
老硬皮作脚绊,车盖和挡板。
就这样他“把她装配齐整”,
“行”,教区长说,“总算把你作成。”
车子还真行。马车活了起来,实际上,无病无灾无瑕无疵地整整活过了一百年。
每一部件都完美无缺,由所有同样完美的其他部分支持着。它1775年在教区长手中
诞生,是里斯本大地震那年;1855年崩坏,一天不差整整一百年,也是大地震的一
年。
崩坏是全过程中最精彩的一幕。直到最后一分钟,那辉煌的轮子转过最后一圈
儿为止,马车运转得无懈可击。当然,存在衰败,霍姆斯在他的神话中承认这点,
但却是一种可敬、体面、正当的衰朽:
全车都有些微的朽坏,
可哪部分也不更加厉害。
因为教区长手艺高强、
做得各部分都是一样,
不会有首先破坏的地方。
然后,崩坏的时候到了:
……轮子和车辕一样结实、
底盘和桥也毫无二致。
车身坚固得可比底盘,
后杆牢靠得恰似前杆。
可作为整体它有了疑问,
过一个钟点它就要毁损。
这是怎样的完结方式!
五十五年霜月开头一天,
这早上教区长赶车溜弯。
喂,小孩子们让让道儿、
顶好的单马车开过来了。
拉车的是鼠尾羊颈的骝马,
“驾”,教区长吆喝一声上了路。
然后是崩坏的场面本身。没有眼泪,没有怨诉,没有附耳倾听最后遗言,没有
悲伤,只有众生之道,功德圆满的成全。听:
车子来到山坡上的会议厅,
突然间辕马站住不动,
先觉一震,接着打了个激棱,
然后像着了魔法一样笃定——
教区长蹲到一块石头上,
会议厅的钟正把九点敲响——
最后是残余的景象:
教区长站起身四周环顾,
你道他看见了什么景物?
旧马车成了堆可怜的朽木。
就好像进过磨坊遭了碾压!…
——它一下子全散了架…
没有哪一个部件先坏——
恰像肥皂泡爆破开来。
这首诗里我最喜爱的句子,是最富有意义的那句。它许诺说衰老是一个井然有
序的,干枯的过程,以最自然的事件而告终:“就好像进过磨坊遭了碾压!”
这句诗以高度的隐喻暗示了一个健康的老动物、老人或老蜉蝣死亡时的情景。
并没有来自外部的邪恶力量,也没有举足轻重的中心缺陷。死亡的过程内装于系统
中,以便于这事能一下子发生,在定好时的、由遗传因子决定了的生命配额的尽头
发生。中央集权结束了、平常拢聚细胞们使其成为一体的力终止了。细胞们彼此间
失去了认同,细胞间的化学信号到头了,血管由血栓堵塞住、管壁破裂,细菌得以
自由进入通常禁止入内的组织,细胞内的胞器开始脱离;没有什么还聚为一体,这
是数十亿肥皂泡一下子爆裂开来。
这是怎样的完结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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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预科的课程设置
过去十年间,现代医科院校对这个国家文科教育的影响一直是破坏性的。这样
说一点也不过分。医科院校的招生政策乃是麻烦的根源。如果不作点什么来尽快改
变这些,那么,上大学的所有乐趣就全毁了。不但对于那越来越多的多数为当医生
而活着的大学本科生来说是这样,对其他所有人,对所有学生,以及所有教师来说
都是这样。
医科院校过去常说,他们希望考生受过尽可能广泛的教育。他们也真的那样作
了。医科院校的前两年几乎全给了基础生物医学科学,几乎所有入校的学生是在那
些年月里第一次就近窥见科学的。三门化学课,物理课,还有某种生物学,是要求
于大学生的全部。医学院的介绍材料上花言巧语,鼓励学生主修一些非科学的学科,
如历史,英语和哲学。但不是很多人这样作了。近几代医学预科学生中,几乎全都
主修化学或生物学。可不管怎样,他们还是被允许涉猎其他学科。
医学院院长办公室里,至今还有关于需要普通文化背景的议论,可没有人真的
这样想,而医学预科的学生们的确不相信这个。他们专注于科学。
他们发疯似地专注于科学,他们为分数而活着。假如有一些文科课程让他们选
修,而不至于妨碍在班级的名次,他们会排队选修。但除科学之外,任何别的学科
他们都不可能钻进去,获得坚实的功底。所谓的社会学成了传统学问的极其热门的
替身。
医学顶科的学生毒害了文科院校的空气。这不是学生的错。他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