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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专好吟诗作赋,待我把架上捡一捡,看有什么遗稿存下,拿些去做故迹也好。”那道士道:“老师有所不知,我家许师祖近来这几年渐觉老迈,那条吟诗作赋的肚肠不知丢在哪边,只恐怕没有什么诗稿遗下哩。”李道士道:“虽然没什遗下,也待我捡一捡看。” 便把烛台拿将过来,向架上翻了一会。只见一部书里藏着一个柬帖,写着两行字道:
第一甲一名舒萼,湖广巴陵人。
第三甲末名康泰,湖广巴陵人。
李道士看了,老大吃一惊道:“这分明是许师兄的笔迹!难道他三月前,就晓得他两个是今科同榜的?好古怪,可知许叔清在日,道行有成,知过去未来,所以预知二人未来之事。”李道士知他有些道行,遂向巴陵城中各处乡绅极力称扬。众乡绅各捐赀筑了一座宝塔,把他安厝,便把梅花观改为叔清上院。
但舒状元京中几时到家,来叔清上院有何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夫共妇百年偕老 弟与兄一榜联登
诗:
诗书端不负男儿,一举成名天下知。
昔日流亡谁敢议,今朝显达尽称奇。
双妻逊长从来少,二子同登自古稀。
利遂名成心意满,归来安享福无涯。
说这舒状元自写书与李道士寄来,不觉又是两个多月。一日,杜翰林于关真君祠内设席,请他与康进士二人。饮酒之间,舒状元与康进士陡然谈起当初祈梦一事。杜翰林问道:“二位当日梦中,曾得些什么佳兆么?”舒状元便把梦里缘由一一说知。杜翰林道:“原来得了这样一个奇梦,岂不是关真君的灵感?”康进士道:“舒兄,你当日既有此梦,何不与小弟一讲?”杜翰林道:“贤契,天机不可漏泄,不说破的妙。”
舒状元道:“康兄,你我蒙真君保佑,俱得成名,神明之德,不可不报。愚意正欲与兄商量,捐些赀费,要把圣像重装,殿宇重建。未审尊意如何?”康进士道:“舒兄既有此意,小弟无不从命。” 舒状元便唤庙祝过来商量,估计人工木料并一应等项,须用千金。次日就各捐五百两。择日兴工,不满两月之期,把一所真君的祠宇,焕然一新,真君圣像遍体装金。有诗为证:
圣像巍巍俨若生,颓垣败栋一时更。
真君托梦非灵显,焉得舒生发至诚!
不数日,巴陵有讣音至,说康司牧公身故。康进士闻讣,痛悼不已。杜翰林与舒状元再三宽慰。次日就要整顿行李,回家守制。舒状元道:“康兄既为令尊老年伯丧事急于回去,但程途遥远,跋涉艰难,不可造次。若再消停得几日,杜老师有回家消息,大家乘了坐船,一齐回去,却不是好!”康进士强作笑颜道:“父丧不可久滞他乡。若杜老师果然回去,便等两日,这也使得。”说不了,只见杜翰林差人来说:“昨日命下,钦赐驰驿还乡,只是三二日内起马。”康进士与舒状元大喜,各自吩咐家人收拾行李,专候登程。 杜翰林吩咐打点两只座船,一只乘了舒状元、康进士、两家家眷,一只乘了自己并舒太爷,择早日开船朝行暮止,将及半月,就到巴陵。那李道士得知他们回来,连忙同清霞观道士远出迎接。杜翰林问道:“二位从哪里来?”李道士道:“小道是凤凰山清霞观道士李乾,特来迎接杜老爷、舒老爷、康老爷的。”舒状元、康进士听说是李道士,就着人回复道:“舟中不便接见,权留在梅花观里,明日面拜。”李道士便同了那道士回到叔清上院住下。杜翰林与舒太爷的轿子在前,舒状元与康进士的轿子在后,进了城。康进士先别回去。舒太爷对杜翰林道:“实不相瞒,学生久离巴陵,已无家舍,须在此告别,好寻寓所安歇。”杜翰林道:“学生与老先生正是通家至谊,我家尽有空闲房屋,任凭选择一所便是。”舒太爷道:“虽承美意,只恐在府上搅扰,不当稳便。”杜翰林笑道:“老先生觉有些腐气,这句话一发不像通家的了。”舒太爷也笑,一齐杜府中来。那杜翰林许多亲戚闻知翰林与状元同回,早已知会,齐来庆贺。 舒状元下轿,进到厅上,便请杜夫人出来拜见,杜夫人欢喜得紧,也不管舒太爷在那里,连忙出来相见。舒状元先请父亲过来拜揖。那杜夫人原不认得这就是状元的亲父,乍会之间,又不好开口问得,勉强向前道个万福。然后过来,再与状元相见。舒状元恭恭敬敬,把交椅移在当厅,再三请夫人坐了拜见。夫人坚执不允,舒状元便倒身下拜。杜夫人一把扯住道:“状元,这个如何使得?只行常礼吧。”舒状元道:“若非夫人自幼抚养训诲成人,早作沟渠饿莩,焉能得有今日?”杜夫人笑道:“若提起幼年间事,还不得倾心。若说今日,真是状元的手段,如何归在我身上。惶愧,惶愧!”舒状元只是拜将下去。杜夫人扯他不住,却也受了几拜。便问道:“状元的夫人可同回来么?”舒状元微笑道:“不瞒夫人说,未曾婚娶。”杜夫人道:“你那年却是有了夫人去的。”舒状元答应不来,但把脸儿红了又红。杜翰林道:“夫人,且慢进去。舒状元的宅眷,随后便到了。”杜夫人道:“我正要问这个舒字明白。状元原名杜萼,前番写书回来,书上改了舒萼,今日老爷又称舒状元,却怎么说?”杜翰林道:“夫人有所不知,这位舒太爷,就是状元嫡亲令尊。 杜夫人惊讶道:“原来状元已有了亲父,因此方才的说话,都有些古怪。想将起来,我们端然是个陌路人了。”
舒状元道:“夫人何出此言?受恩深处,亲骨肉焉敢背忘?”杜夫人道:“状元还在哪里地方,得与舒太爷相会?”舒状元便把长沙道上相会的事,细说一遍。杜夫人正待再问几句,只见门上人进来禀道:“状元夫人到了。”杜夫人忙不及的起身出来,接了进去。相见礼毕,杜夫人笑道:“夫人一路来风霜辛苦,请进内房暂息。”韩夫人低低应了一声,挽手同进。有诗为证:
轻盈窈窕出天然,半是花枝半是仙。
试看低低相应处,娇羞真是使人怜。
当下大排筵席,虽是替舒状元洗尘,又是与舒太爷会亲。大家畅饮,将近二更时分。这舒状元却心满意足,越饮越醒,也不顾翰林与太爷在上,这个酒量不知从何而来。 杜翰林见他饮得无休无歇,遂教随从的把后面花厅铺设停当,烧香煮茗伺候。舒太爷对状元道:“今日初来,明日倘有乡绅拜望,若中了酒,不便接见,恐失体统。可早睡吧。”舒状元不敢有违父命,带了些酒意,站起身来,心里虽然明白,那脚下东倒西歪,好像写“之”字一般。杜翰林着人扶他进后花厅里去睡了。
原来日间那杜夫人却不晓得一个舒太爷同来,仓促之间,不曾打扫得房屋。杜翰林就陪舒太爷在书房里,权睡了一宵。次日清晨,韩相国特来相拜。这舒状元果然中了酒,却也起来不得。说便这等说,或者还是当时心病,不好相见,落得把中酒来推托,也未可知。但是别人不见也罢,至如韩相国,却是不得不见的。没奈何,连忙起来梳洗,出去相见。韩相国笑道:“状元少年登第,老夫亦与有光。今日看将起来,宁为色中鬼,莫作酒中仙。”舒状元是个聪明人,听说这两句,却有深味,便不敢回答,只得别支吾道:“舒萼不才,荷蒙天宠,皆赖老相国福庇。今日谨当踵门叩谢,不料反蒙先顾,罪不可言。”韩相国道:“还是老夫先来的是道理。”舒状元低着头道:“不敢。”韩相国道:“老夫有句话儿要动问,险些忘怀了。闻得状元在长沙道重会了令尊,可是真么?”舒状元就把从头至尾说完。韩相国道:“如今令尊老先生却在哪里?”舒状元道:“昨日也同到这里了。”韩相国道:“其实难得!可见有状元福分的人,屡屡撞着喜事。老夫在此,何不请令尊先生出来一见?”舒状元便请太爷与相国相见。舒太爷道:“小儿向年得罪台端,重蒙海函,老朽正欲同来叩谢,不期老相国先赐下顾。望乞原宥。”韩相国笑道:“窃玉偷香乃读书人的分内事,何必挂齿!”舒太爷背地对状元道:“既蒙相国恩宥,着你浑家出见何妨?”状元令夫人出见。夫人见了相国,倒身便跪。相国一把扶住道:“如今是状元夫人,怎么行这个礼!快请起来。”韩夫人红了脸,连忙起来,又道个万福,竟先进去。古诗为证:
今日何迂次,新官与旧官。
笑啼俱不敢,方信做人难。
又诗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