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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上)-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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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细九
  扬州名奴,多以细称。细九者,商人郑氏奴也。郑家主母病革,忽苏,矍然而起,曰:“事大可笑。我死何妨,不应托生于细九家为儿,以故我魂已出户,到半途得此消息,将送我者打脱而返。”言毕,道“口喝”,索青菜汤。家人煮之。咽少许,仍仆于床,瞑目而逝。须叟,郑细九来报,家中产一儿,口含菜叶,啼声甚厉。嗣后,郑氏颇加恩养,不敢以奴产子待也。
  替鬼做媒
  江浦南乡有女张氏,嫁陈某,七年而寡,日食不周,改适张姓。张亦丧妻七年,作媒者以为天缘巧合。婚甫半月,张之前夫附魂妻身曰:“汝太无良!竟不替我守节,转嫁庸奴!”以手自批其颊。张家人为烧纸钱,再三劝慰,作厉如故。未几,张之前妻又附魂于其夫之身,骂曰:“汝太薄情!但知有新人,不知有旧人!”亦以手自击撞。举家惊惶。
  适其时原作媒者秦某在旁,戏曰:“我从前既替活人作媒,我今日何妨替死鬼作媒。陈某既在此索妻,汝又在此索夫,何不彼此交配而退;则阴间不寂寞,而两家活夫妻亦平安矣。何必在此吵闹耶?”张面作羞缩状,曰:“我亦有此意,但我貌丑,未知陈某肯要我否?我不便自言。先生既有此好意,即求先生一说,何如?”秦乃向两处通陈,俱唯唯。忽又笑曰:“此事极好,但我辈虽鬼,不可野合,为群鬼所轻。必须媒人替我剪纸人作舆从,具锣鼓音乐,摆酒席,送合欢杯,使男女二人成礼而退,我辈才去。”张家如其言,从此,两人之身安然无恙。乡邻哄传某村替鬼做媒,替鬼做亲。
  鬼有三技过此鬼道乃穷
  蔡魏公孝廉常言:“鬼有三技:一迷二遮三吓。”或问:“三技云何?”曰:我表弟吕某,松江廪生,性豪放,自号豁达先生。尝过泖湖西乡,天渐黑,见妇人面施粉黛,贸贸然持绳索而奔。望见吕,走避大树下,而所持绳则遗坠地上。吕取观,乃一条草索。嗅之,有阴霾之气。心知为缢死鬼。取藏怀中,径向前行。其女出树中,往前遮拦,左行则左拦,右行则右拦。吕心知俗所称‘鬼打墙’是也,直冲而行。鬼无奈何,长啸一声,变作披发流血状,伸舌尺许,向之跳跃。吕曰:“‘汝前之涂眉画粉,迷我也;向前阻拒,遮我也;今作此恶状,吓我也。三技毕矣,我总不怕,想无他技可施。尔亦知我素名豁达先生乎?’鬼仍复原形跪地曰:‘我城中施姓女子,与夫口角,一时短见自缢。今闻泖东某家妇亦与其夫不睦,故我往取替代。不料半路被先生截住,又将我绳夺去。我实在计穷,只求先生超生。’吕问:‘作何超法?’曰:‘替我告知城中施家,作道场,请高僧,多念《往生咒》,我便可托生。’吕笑曰:‘我即高僧也。我有《往生咒》,为汝一通。’即高唱曰:‘好大世界,无遮无碍。死去生来,有何替代?要走便走,岂不爽快!’鬼听毕,恍然大悟,伏地再拜,奔趋而去。”后土人云:此处向不平静,自豁达先生过后,永无为祟者。
  鬼多变苍蝇
  徽州状元戴有祺,与友夜醉,玩月出城,步回龙桥上。有蓝衣人持伞从西乡来,见戴公,欲前不前。疑为窃贼,直前擒问。曰:“我差役也,奉本官拘人。”戴曰:“汝太说谎。世上只有城里差人向地外拘人者,断无城外差人向城里拘人之理!”蓝衣者不得已,跪曰:“我非人,乃鬼也,奉阴官命,就城里拘人是实。”问:“有牌票乎?”曰:“有。”取而视之,其第三名即戴之表兄某也。戴欲救表兄,心疑所言不实,乃放之行,而坚坐桥上待之。四鼓,蓝衣者果至。戴问:“人可拘齐乎?”曰:“齐矣。”问:“何在?”曰:“在我所持伞上。”戴视之,有线缚五苍蝇在焉,嘶嘶有声。戴大笑,取而放之。其人惶急,踉跄走去。天色渐明,戴入城,至表兄处探问。其家人云:“家主病久,三更已死,四更复活,天明则又死矣。”
  江宁刘某,年七岁,肾囊红肿,医药罔效。邻有饶氏妇,当阴司差役之事,到期,便与夫异床而寝,不饮不食,若痴迷者。刘母托往阴司一查。去三日,来报曰:“无妨也。二郎前世好食田鸡,剥杀太多,故今世群鸡来啮,相与报仇。然天生田鸡,原系供人食者,虫鱼皆八蜡神所管,只须向刘猛将军处烧香求祷,便可无恙。”如其言,予疾果痊。
  一日者,饶氏睡两日夜方醒;醒后满身流汗,口去喘不已。其嫂问故,曰:“邻妇某氏,凶恶难捉,冥王差我拘拿。不料他临时尚强有力,与我斗多时。幸亏我解下缠足布捆缚其手,裁得牵来。”嫂曰:“现在何处?”曰:“在窗外梧桐树上。”嫂往观之,见无别物,只头发拴一苍蝇。嫂戏取蝇夹入针线箱中。未几,闻饶氏在床上有呼号声,良久乃苏,曰:“嫂为戏太虐!阴司因我拿某妇不到,重责三十板,勒限再拿。嫂速还我苍蝇,为免再责。”嫂视其臀,果有杖痕,始大悔,取苍蝇付之。饶氏取含口中睡去,遂亦平静。自此,不肯替人间查阴司事矣。
  严秉
  严秉,作云南禄劝县。县署东偏有屋三间,封锁甚严。相传狐仙所居,官到必祭。严循例致祭。其妻某必欲观之,屡伺门侧,不得见。一日,见美妇人倚窗梳头。妻素悍妒,虑惑其夫,率奴婢持棒冲入乱殴。美妇化作白鹅,绕地哀鸣。秉取印印其背,遂现原形委地,堕胎而死,胎中两小狐也。严取朱笔点其额,两小狐亦死。取大小狐投之火中,自此署中无狐,而严氏亦无恙。又一年,其妻怀孕,生双胞,头上各有一点红,如朱笔所点。妻大惊而陨。严以痛妻故,未几,亦病亡。小儿终不育。
  奉新奇事
  江西奉新村民李氏妇,生产三日,胎不下,其姑率三女守之。以倦故,又请邻妇三人轮流守护。一妇姓孙,有儿尚襁褓,不能同往,乃交托外婆家而率长子名钟者同往。钟已弱冠入学,虑夜间寂寞,乃持书一卷往。次日将午,其门内绝无人声,戚里疑之,打门入,则产妇死于床,七人死于地。七人中,六人衣服面目无他异,惟气绝而已,独孙秀才身尚端坐,右手执书如故。其左臂自肩以下,全身烧毁,直至脚底,黑如煤炭。合村大噪,鸣于官。急相验,命且掩埋,亦无从申报也。此事彭芸楣少司马为余言。
  智恒僧
  苏州陈国鸿,彭芸楣先生丁酉乡试所取孝廉,性好古玩。家园内有种荷花缸,年久不起,陈命扛起,阅其款识。缸下又得一坛,黄碧色,花纹甚古,中有淤泥朽骨数片。陈投骨于水,携坛入室。夜,梦一僧来曰:“我唐时僧智恒也。汝所取磁坛,乃我埋骨坛,速还我骨而土掩焉。”陈素豪,告友朋,不以为意。又三日,其母梦一长眉僧挟一恶状僧至,曰:“汝子无礼,贪我磁坛,抛撒我骨,我诉之不理,欺我老耳。我师兄大千闻之不平,故同来索汝子之命。”母惊醒,命家人遍寻所弃之骨,仅存一片。问孝廉,则已迷闷,不省人事矣。未十日而病亡。
  三斗汉
  三斗汉者,粤之鄙人也,其饭须三斗粟乃饱,人故呼为“三斗汉”。身长一丈,围抱不周。须虬面黑,乞食于市,所得莫能果腹。一日,之惠州,戏于提督军门外,双手挈二石狮去。提督召之,则仍挈双石狮而来。提督命五牛曳横木于前,三斗汉挽其后,用鞭鞭牛,牛奋欲奔,终不能移尺寸。提督奇其力,赏食马粮,使入伍学武。乃跪求云:“小人食须三斗粟,愿倍其粮。”提督许之。习武有年,驰马辄坠,箭发不中,乃改步卒。郁郁不得志而归,游于潮州。值潮之东门修湘子桥。桥梁石长三丈余,宽厚皆尺五。众工构天架,数十人挽之,莫能上。三斗汉从旁笑曰:“如许众人,面汗背,犹不能升一条石块耶!”众怒其妄,命试之。遂登架,独挽而上,众股栗。桥洞故有百数,辛卯年圮其三,郡丞范公捐俸倡修,见此人能独挽巨石,费省工速,遂命尽挽其余,赏钱数十千。不一月,食尽去,莫知所之。或云饿死于澄江。
  苏南村
  桐邑有苏南村者,病笃昏迷,问其家人曰:“李耕野、魏兆芳可曾来否?”家人莫知,漫应之。顷又问,答以:“未曾来”。曰:“尔等当着人唤他速来。”家人以为谩语,不应。乃长叹欲逝。家人仓皇遣健足奔市,购纸轿一乘。至,则见舆夫背有“李耕野”、“魏兆芳”字样,乃恍然悟,急焚之,而其气始绝。舆夫姓字,乃好事者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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