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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第12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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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一次  反法西斯的枪声打响以后
  它们就意外地充当死亡者的灵魂
  被很长一段黑白胶片记录下来
  当然  在晋中和冀中这些地方
  这样的鸟  嗅觉异常灵敏
  高高白杨树上
  也能嗅到远处河水漂流的气息
  
  枝叶漏掉的天空
  
  公园北街的树
  死掉几棵  更多的树都还活着
  叶子大了就把天空遮蔽
  尤其刺槐  在杨树中间
  顶着很大压力
  开着细碎的小花
  常常在礼拜天的早晨凋谢
  落满教堂的台阶  几个人走过来
  无法避免地踩到它们
  几个人扬起祈祷中洗得干净的脸
  把枝叶漏掉的天空
  当作最大的天空
  并接近教堂的尖顶
  
  一个空房间和一条连接的虚线
  
  一个人  不太真实  只有
  一个空房间陪伴着他
  他也像一个空房间  落满灰尘的样子
  因为回忆被屋外的气温缕缕蒸发
  那么沙发  桌子  烟灰缸  这些名词
  就有可能被一条虚线连接起来
  走廊尽头关闭的窗子  也被蛛网
  连接起来  从前完整的玻璃
  打碎了一块或两块  这时可以看到一棵
  像高大电线杆立在窗外的树
  枝叶敲击屋脊和几片褪色的红瓦
  
  空的椅子
  
  夜晚  或没有人来
  对面的椅子就是空的
  
  你只能面对空的椅子
  感到一个瞬间里的目光
  多少有些夸张
  每个夜晚的来临
  你都会把一壶水烧开
  无法平静地等待楼道里的脚步声
  经过倾听  又拾级而上
  
  烟在这个时候不能不抽
  不能不一支接上一支
  什么牌子和价格
  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烟雾包围而来
  在一支烟的燃烧中变成一节虚词
  
  然后你站起来
  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望着自己坐过的椅子还是空的


有时我一个人走在世界上(四首)
■ 邵风华
  化工厂的春天
  
  今夜在化工厂的小招待所
  阅读叔本华
  听着风中一列火车
  越走越远,把更多的人
  拖入漆黑的梦乡
  我知道
  化工厂的春天来了
  一座小小的凉亭把春天
  担当下来
  青春正在流逝
  诗人逐年变老
  夜宿化工厂
  我看见灯光下游动的
  操作员顺手抄起一把管钳
  
  此时值班室的大门已经关上
  屋顶上的风向标
  无所适从地喘息
  温暖带来的疲惫
  让我看清了人世的险情
  而恩怨已经停止
  并从广场上再一次消失
  
  暮 春
  
  阳光在河面上跳跃着,
  粼粼的波光,
  仿佛一群白色水鸭。
  钓鱼人
  头戴斗笠,
  把脸藏在阴影里。
  
  身穿长裙的女子,
  让孩子
  在青石上坐好,
  拍照。
  使这尘土飞扬的一瞬,
  比永恒还要多出一秒……
  
  黄 昏
  
  我总是会写到黄昏、黄昏,
  在阳光渐暗的下午,
  我总是会遇到一个老人
  坐在马路牙子上,
  沉默不语。
  
  从前在我们家乡的小镇上,
  在拴着
  一只绿色邮筒的电线杆旁,
  我常坐着、倚着、看夕阳。
  
  我总是会写到黄昏、黄昏。
  因为不管我变得多老,
  在我们家乡的小镇上,
  总会有一个孩子,帮我照看夕阳……
  
  怀 念
  
  一年年
  耽于内心的低语
  眼帘低垂
  黄昏的苇花飘扬
  
  我至今还记得:
  那日
  我们错怪了流水
  听任晚风掠过手掌
  我只是偶尔、
  在你的身边停留
  把年华轻诵……
  
  你似乎仍想离我而去
  却又迟疑难决
  我至今记不起
  你如何转身而去
  又心疼、又折磨,直到天色将明
  
  我只是更紧地抱紧自己……


作品回放:诗十四首
■ 苏历铭
  饮三月十二日的酒
  
  要是故乡的三月十二日
  怕是不会像今天这样
  坐在临街的酒馆里
  独自饮酒
  风真凉  有霜有雪
  树梢上还有透明的冰凌
  
  三月十二日是母亲生我的日子
  是乡愁的日子
  饮酒
  将酒倒进透明的杯盏里
  这浓浓的酒味呵
  是母亲用泪水酿成的
  小小的酒杯里
  盛满了母亲隔山隔水的忧愁
  愁有什么用  忧有什么用
  反正远离了几千里的路
  没有一碗荷包蛋的水面
  那么饮酒
  饮母亲思念的乳汁
  即使醉了 甘愿醉了
  醉梦里
  也要饮尽母亲三月十二日
  绵绵的忧愁
  1985年3月  北京
  
  中 午
  
  足音是在阳光里消融的
  我看不清前面是谁
  渡船在早晨就走了
  现在正在涨潮
  红色的蓝色的白色的集装箱
  预示有风
  我听见成色的口哨
  由海的方向响起
  没有惊动栖息的语言
  我沉默
  一只白蝴蝶飞了
  在一片浓阴的后面
  我看见太阳也闭上眼睛
  1985年10月  上海
  
  湾仔地铁站
  
  走过越南餐馆
  便见一只猫
  蹲在杂货铺上
  和戴金丝边眼镜的老头儿
  厮守着紫色的美国苹果
  你的背后是足球场
  有几个港仔在跑
  几幢斑驳的旧楼房
  在海的此岸
  格外寒酸
  即便天地书屋离你不远
  你也腾不出一只眼
  往九龙,往荃湾,往上环
  人群从铁架悬桥和地下通道来
  让你气喘嘘嘘
  在五彩缤纷的人流里
  弹电吉他的乞讨者
  也倚着你
  渴望听见铁盘子里硬币的
  响声
  1986年6月  香港
  
  侍 女
  
  一排玻璃杯
  被涂红指甲的手
  分开
  我取走一杯加冰块的COFFEE
  坐下来
  一阵寒气自杯沿弥漫
  我看见陪坐小姐
  灼唇凄艳
  低开领的蝙蝠衫里
  钻进许多男人的目光
  她没有表情
  目光却逃向窗外
  又被层层叠叠的楼房
  挡回来
  1986年7月  香港
  
  守望者
  
  说不清楚是哪个年代的枪
  被红胡子的印度人
  持在手里
  街上偶尔有车
  对面的灰色公墓
  没有祭祀者
  只有我这异乡人
  吹着口哨
  走过
  他突然把眼睛睁大
  且一动不动
  盯着我的每一个细节
  我走着
  他持着一条老枪
  身后是一片吱呀吱呀响的
  铁栅
  1986年7月  香港
  
  五等船舱
  
  在两岸是葱绿之林是古塔是凸起背脊的水中
  我乘五等船舱
  
  一只臭袜子,一个爬不到顶铺的胖女人
  及一帮玩纸牌的中原人粗野的叫骂声
  同时悬在我的头顶
  此刻,躲在角落露着乳房奶孩子的村妇
  正挥打着飘过来的劣质烟雾
  那烟是一个穿清末民初长衫的老人抽的
  
  偶然有一只老鼠窜入船舱
  几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
  惊叫起来
  
  后来有人高喊
  船!触!礁!了!
  我仿佛听见水正无法逆转地溢入船舱
  当人们蜂拥地挤向通往甲板的过道处
  我一动未动
  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1986年10月  武汉-上海的船上
  
  有鸟飞过
  
  鸟的飞来
  已牵动不了我的目光
  即使它的翅膀
  曾扇动过我如云朵变幻的遐想
  
  季节已变,星光已冷。一张稚气的脸
  也已出现了一片思想的丘陵
  充满激情的声音
  平淡如同茶杯里的温水
  
  婚姻将朋友们一个个拉走了
  各自有一把通向家庭的钥匙
  惟有鸟
  每天都鸣叫着飞过
  而我却来不及仰头看看它们
  便在风摇街灯的雨夜
  昏睡到明天早晨
  
  即便邂逅戴鸭舌帽的小个子朋友
  便道歉
  那个电话一年都没打成
  忙得连胡须总忘了刮
  
  仿佛绿栅栏之内的草地和游艇不再属于我们
  那个女孩子
  不就是在公园里的树阴下抬起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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