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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寂无人。
只剩古老的书魂在呼吸着这败坏的空气。
男人和女人一进来,随即关上门闩。
一个是醉态颠狂,一个是情眸眷恋。二人便马上地搅作一团,翻来倒去,忍一时……怎么忍?
只是当单玉莲瞥到满架的线装书后,心动中一凛。书,庄严如审判之公堂,阴冷肃穆。书就是一众智者,众目暌睽,旁观她白昼宣淫,千古第一淫妇。
但她来不及抗拒了。
因一番纠缠,玉体掩映在古人的衣衫中间,看得到一点,看不到一点。
SIMON只觉欢娱最大的刺激是〃偷〃 。当下把裤链子一拉开,把她的头扯按下去,他命令:
〃你替我咂!〃
她跪下来,慌乱中仰首看他,他像一家之主地高高在上,她一定要问:
〃她们也肯咂么?〃
他用力地按她。单玉莲不来,一定要他答:
〃你不要找她们了!只要我一个?〃
〃好。只要你一个。〃
〃你发誓?〃
〃哈!〃他笑起来:〃男人发誓你便信了么?〃
不容分辨,他塞进她口里去。她惟有把舌头伸出来。幽怨地……
他很受用,一壁还在得意:
〃对了,就这样!与你那武先生有干此事么?〃她除了摇头,只有摇头。屈服于他淫威之下。
她是欲的奴。他是治奴的药。
她肯为他做任何不堪的事。此一刻,她只盼望天长地久。
古代的女人,为了牢笼汉子之心,使他不往别人房里去,也千方百计。用柳木一块,刻自己和他的形象,书着二人生辰八字,用七七四十九根红线扎在一处,上用红纱一片,蒙住男像眼,使他只见她的娇艳。用文塞其心,使他只爱她。用针针其手,他就不敢动力打她了。还有,用胶粘其足,不再胡行他处。做妥一切,暗暗埋在睡的枕头内。又再朱砂书将一道,烧火灰,搅在配莱里,哄他吃了,晚夕共枕,鱼水同欢。——天长地久,真是费尽苦心。
然而怎控系得住浪荡子?他们总是觉得〃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信誓旦旦,到头来都是空言。只在要你的一刻,格外施展,比较用功。
他只顾将她两腿轻开,一手提起一足,一手兜起腰肢,极力捉着,垂首观看重衣掩映下,自己出人之势,不知人间何世。她在他身下,只按捺住,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这哑忍,便咬着唇,甜蜜而苦楚的滋味。她只张开一线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不知不觉,非常的感动而软弱。
她的眼泪流下来。
她含糊地道:
〃——我今日——要死在你手里了——〃
她的头痛苦地两边摆动。
就在此刻,望向窗前,对面的窗,正正有个人影。
那是无意中走过的武龙。神差鬼使,他也在此刻,望向窗前,竟正正地见到二人激烈而起急的好情。那么忙逼,生怕被揭发。终于他见到了!
想不到是真的!
武龙炉火中烧,狠狠地看着这过程,紧握拳头,奋力去打在硬墙上。
单玉莲心头一快。
他见到了!
她发现他其实是痛苦的。当下,自己的痛苦化作欢娱,在这〃翰文阁〃,她剧烈地扭动,双手乱抓,把烟黄而又珍贵的线装书,古代的瑰宝,子曰诗云,全抓落一地,书页散乱。她又进入一个荒淫的世纪,变得委婉地放荡,痛苦地快乐。她报复地做给他看!
继续。不要停!
她要他恨她。
你不爱我,恨我也是好的。恨也需要动用感情!
不料,她见到窗外有另外一个人影。
如不合情理的记忆,回来了。她在动荡之中,看见那个人影——他是西门大官人。
他自狮子楼下坠。
缓缓地、缓缓地下坠,至街心。
血花四溅。
架上的书也散乱了。
缓缓地、缓缓地披了她一头一脸一身。
一页一页,上面都刻着:〃淫妇〃、〃达达〃、〃淫妇〃〃达达〃一切都是浮游昏晕的感觉。
但她意识到——他死了!
她凄厉地喊:
〃你不要死!〃
她拚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他牛吼似地一声,喷得她湘裙湿德了。他喘息:
〃你干什么?死就死啦!〃
〃我怕死!〃
〃哈哈!〃SIMON狂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只觉心惊肉跳!十分不祥。
SIMON见她脸上阴晴不定,只管整理好衣装。自己也静下来,无端地有点悲凉。
〃我不怕死,我怕老。好日子不长,咬一声又飞去了,一个人老了,就会后悔怎么没有把握。你怕老吗?〃像一张网,忽地把因果牢牢缠着。要把握并不长久的好日子!过去了,如何追得回呢?不管是否得到,起码追过呀。
单玉莲催促他离去。让一切匆匆还原。
他抬头望着她:
〃不知为什么,我有时挂念着你。〃
门就在此时被踢开了。
武龙自那进屋子,终于忍不住,赶过来,破门而入。但见二人已然分开,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SIMON乘机脱身:
〃得了得了,就可以拍啦,不用催得那么紧急。〃又向单玉莲叮嘱:
〃就照刚才教你的姿势拍照好了。装了身便快点就位。〃他施施然地,一手轻轻推开武龙,大模大样出门去。
武龙揪着他的衣领,怒目而视。正待发作。SIMON不慌不忙地拔过他的手。濒行在他耳边道:
〃怎么气成这个样子?你是她条'仔'么?一看就知了。〃然后他很体已地补充:
〃你也不想害死她吧?她肯的,你问她去。你情我愿。好了,ENJOY YOURSELF!(你好自为之!)〃武龙唯有把重拳收回,为了她。事情闹大了,她怎么办?真会害死她。
待他一走,武龙走近单玉莲跟前。
他的拳头依然紧握着,因为妒火,满脸通红,内心激动,鼻翼张得很大,也很急促。他咬牙切齿地骂她:
〃原来你那么贱!〃
单玉莲的目光没与他接触,只道:
〃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
〃你自己贱,用不着找借口!〃
她听得他两次骂自己〃贱〃,猛一抬头,终于她真正地面对他了。——他妒忌了!愤怒的眼神如一头兀鹰,又像受伤的雄狮。他〃肯〃妒忌了,此刻,她觉得他特别英俊,这才像一个男子汉。她自虐地,竟希望他对她暴力一点,即使自己的本质不好,贱,但总是身不由己的。她要他救他。
她整个的心神,突然地被他一双怒火乱焚的黑色的双眸吸收进去了,难以自拔。如果她更堕落些,他就更着紧些吧。
她勇敢地说:
〃我是为了你!〃
他一点都不领情,只盘法:
〃你喜欢那男人?〃
她望着他,故意道:
〃是!〃
冷不提防,武龙咬着牙,用力地打了她一记耳光。单玉莲痛得眼前金星乱冒,他的影子模糊。
武龙怒道:
〃我看不起你!〃
单玉莲抚着脸上的五个指印,她的红唇抖颤着,新仇旧恨汹涌上心头。她的神态开始凄厉,有一种嗜血的冲动。嘴角挂着血丝,那腥甜的味道……为什么她半生都要遭人白眼?人人给她白眼,那不要紧,但她最渴望给她青眼的这个男人,也看不起她。
她什么都不管,反手便还他一记耳光,再一记,再一记。出手十分的重一像报复。很久很久之前,他也在批斗大会众目腹腔底下,这样地打过她。在她掌掴他的同时,她的心无法抑止地疼。血和汗在她脸上溶成一种绝望的颜色。
她怒道:
〃我也看不起你!〃
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把她心底的怨恨都发泄了:
〃如果你有种,你早就和我一起走。你有没有这样想过?凭良心呀,你没胆!你只是像只缩头乌龟!〃武龙道:
〃走?到哪儿?戏可以这样做,人不能这样的。成世流流长,饿死未天光!〃单玉莲凄怆地,心疼如绞:
〃我有说过跟你一世吗?以后是以后,我不相信那么长远的东西。做一日和尚撞一口钟,以后各行各路,也没法子,我又犯得了谁?不过,你连动也不敢动!〃她歇斯底里地,不容他插嘴:
〃你没胆,于是扮伟大。每次都有冠冕堂皇的借口,每次都有!我的命不好,本分的东西都成奢望。但起码我敢爱敢恨,你呢?我看不起你!〃武龙见自己种种牺牲,只换来这样的羞辱,他不是不含冤莫白的。他只好转身去,难道要跟失去理智的旧爱解释么?大丈夫,做了就得认了。怎可拖泥带水。
单玉莲只掷来一句话:
〃你要另娶吗?我跟另一个好给你看!〃
武龙不肯回过身来,他也抛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