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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轮船 作者:[苏联] 钦吉斯·艾特玛托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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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教。教这些事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也没有关系。照样过日子。”

  “爷爷说,人要是不记住自己的祖宗,就要变坏。”

  “谁变坏?人吗?”

  “是的。”

  “为什么呢?”

  “爷爷说,那样的话,人做了坏事就不怕丑了,因为孩子们和孩子们的孩子们都不会记得他嘛。也没有人做好事了,因为反正孩子们都不会知道。”

  “你爷爷真有意思!”驾驶兵惊异地说。“真是个有趣的爷爷。他尽把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住你脑袋瓜里塞。你的脑袋瓜本来就不小啦……你的耳朵也不小,就象我们靶场上的定位器。你别听爷爷的。咱们已经在走向共产主义,已经在往太空飞了,可是爷爷还在教你一些啥玩意儿?最好叫他到我们那里上上政治课,我们一下子就能把他改造过来。等你长大了,学到本领,就离开爷爷好啦。他是个愚昧无知的人。”

  “才不呢,我什么时候都不离开爷爷,”孩子反驳说。“他是个好人。”

  “嗯,目前是这样。以后你会明白的。”

  这会儿,孩子听到说话声,想起了那辆军用汽车,想起他当时竟没有对驾驶兵说清楚,为什么本地的司机,至少是他认识的那些司机,都算得上长角鹿妈妈的孩子。

  孩子对他说的是真话。他的话没有一点是编造的。去年,消好也是秋天这样的时候,或者稍微晚一点儿,农场里许多汽车到山里来运干草。汽车没有从护林所旁边经过,不到护林所就转了弯,顺着去阿尔查谷地的一条路一直向上去了。夏天在那里割好了草,准备到秋天运往农场的。孩子听到卡拉玛尔山上不曾有过的这样大的马达轰鸣声,便跑到三岔路口。一下子那么多汽车!一辆接着一辆。排成一条长龙。他数了数:共有十五辆。

  天气正在变化,一两天内可能下雪,等雪下下来,那就“对不起,干草,明年再见吧!”在这些地方,如果不能及时将干草运出去,以后就别想运了。汽车就进不了山了。

  想必农场因为事情多,一直拖着没有运,等到时间紧迫了,才决定出动所有的车辆将割好的草一下子运出去。但是,已经晚了!……

  不过,孩子并不知道这些事,而且,说实在的,这些事跟他又有什么相干?他慌慌忙忙、高高兴兴、不分厚薄地跑上去迎接每一辆汽车,跟汽车赛赛跑,跑一阵子,然后又去迎接下一辆。汽车都是崭新的,驾驶室都非常漂亮,玻璃窗大大的。驾驶室里坐的都是年轻的司机,个个都是没有胡子的。有些驾驶室里坐着两个小伙子。跟司机坐在一起的是来装干草、捆干草的。孩子觉得他们都很漂亮、很威武、很快活。都象电影里的小伙子。

  总的来说,孩子没有看错。确实是这样的。小伙子们的汽车都是没有话讲的,汽车过了卡拉乌尔山的斜坡,就顺着坚硬的石子路飞驰起来。小伙子们的心情都是极好的:天气不坏,而且,还有不知哪里来的这个大耳朵、大脑袋的小淘气高兴得发起了疯,跑来迎接每一辆汽车。怎能不笑,不朝他招手,怎能不装样子吓唬他、逗他,好让他更快活、更好玩些呢?……

  最后面的一辆汽车甚至停了下来。一个年轻小伙子从驾驶室里探出身来。他穿着水兵制服,但没有肩章,没戴军帽,戴的是便帽。他是司机。

  “你好!你在这里干什么,嗯?”他亲热地朝孩子(目夹)了(目夹)眼睛。

  “玩玩,不干什么,”孩子有点儿腼腆地回答说。

  “你是莫蒙爷爷的外孙吧?”

  “是的。”

  “我就知道是的。我也是布古人嘛。而且现在来的所有的小伙子都是布古人。我们是来运草的……现在的布古人都互不认识,各奔东西了……替我向你爷爷问好。你就说,看到乔特巴依的儿子库鲁别克了。就说,库鲁别克从部队里回来了,现在在农场里当司机呢。好啦,再见了!”临别他又送给孩子一枚军队的徽章,很好玩的。就象一颗勋章。

  汽车象豹子一样吼了一声,便飞驰而去,追赶自己的车队去了。忽然,孩子非常想跟这个穿军服的又亲热、又威武的小伙子,跟这个布古族同胞一同前去。但是路上已经空荡荡的,他只好回家了。不过他还是十分得意地回到家里,对爷爷讲了他遇见司机的事。还将徽章别在胸前。

  那一天傍晚时候,忽然从抵着天的山脊那边刮来了圣塔什的风。飓风来了。树叶一团一团地直冲到森林上空,然后一面向天空飞,越飞越高,一面呼啦啦地在群山上空散了开去。转眼间就刮得天昏地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接着就落起了雪。白茫茫的一片向大地压了下来,森林摇动,山河咆哮。大雪又密又猛。

  好不容易把牲畜赶进栏里,将院子里一些东西收拾起来,好不容易尽可能多抱一些干柴进屋。然后就谁也不出屋了。暴风雪来得这么早,这样凶猛,是没法出门的。

  “这是怎么回事呀?”莫蒙爷爷一面生炉子,一面困惑不解、惶惶不安地说。他还一直在倾听呼啸的风声,不时地走到窗前看看。

  窗外,团团旋转的茫茫飞雪,很快就变成模糊的一片。

  “你快坐下来吧!”奶奶唠叨说。“这种事是头一回,还是怎的?‘这是怎么回事呀?’……”奶奶学着他的腔调说。“冬天来了——就是这么回事。”

  “就这样快,说来就来?”

  “为什么就不可以呢?还要问过你才能来吗?冬天它要来,所以就来了。”

  烟囱呜呜叫着。孩子起初有些害怕,并且他帮爷爷做事时也冻坏了;但很快就生起了火,暖和了,屋里弥漫着松烟和热烘烘的松脂气味,孩子定下心来,身上也暖和了。

  后来就吃晚饭。然后就躺下睡觉。外面大雪飞舞,狂风呼啸。

  “大概,森林里才可怕哩,”孩子听着窗外的风雪声,心里想道。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叫喊声,他觉得不对头。还有人在唤人,有人在答应。起初孩子以为这是自己听错了。谁会在这种时候到护林所来呢?但是爷爷和奶奶全都当真起来。

  “有人,”奶奶说。

  “是的,”老人家犹疑地应声说。

  然后他就不安起来:这种时候,从哪里来的呢?他连忙穿衣服。奶奶也忙活起来。

  她起来,点起了灯。孩子有些害怕,也很快地穿好了衣服。就在这时候,一些人来到屋外了。很多人的说话声,很多人的脚步声。来的人们咯吱咯吱地踩着已经下得很厚的雪,登登地走上台阶,砰砰地敲起门来:“老大爷,快开门!我们冻坏啦!”

  “你们是谁?”

  “自己人。”

  莫蒙开了门。随着阵阵冷气和风雪闯进门来的,正是白天开车去阿尔查谷地运草的那些年轻司机。他们浑身都是雪。孩子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们。也认出了那个穿水兵制服、送徽章给他的库鲁别克。他们架着一个人的胳膊走了进来,那人呻吟着,拖着一条腿。

  屋子里马上就乱腾起来。

  “老天爷啊!你们怎么啦?”莫蒙爷爷和奶奶一齐叫了起来。

  “等会儿再讲!后面还有我们的七个人呢。不要迷了路才好。来,坐在这里吧。他的脚扭伤啦。”库鲁别克一面扶呻吟着的小伙子坐到灶旁的踏板上,一面急急忙忙地说。

  “你们那几个人究竟在哪里?”莫蒙爷爷着起急来。“我马上去把他们领回来。你快去,”他对孩子说。“告诉谢大赫玛特,叫他赶快来,带上手电筒。”

  孩子一跑出屋子,就呛得喘不上气来。他这一辈子至死都不会忘记这严峻的一刻。

  就象一个毛烘烘、冷冰冰、爆爆叫的巨任掐住了他的喉咙,并且拼命摇他,要叫他打哆嗦。但是他没有打哆嗦。他挣脱了掐得很紧的利爪,用手护住头,朝谢大赫玛特家跑去。

  这段路总共不过二三十步,可是他觉得自己跑了很远,觉得这是赴汤蹈火,就象一员勇将要去拯救自己的战士似的。他满怀勇气和决心。他觉得自己力大无穷、无人能敌;他跑过这段去谢大赫马特家的路,就好象干了许许多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好象跳过深谷,从这座山跳到那座山,他挥动着宝剑,杀死成千上万的敌人,他救出落在火里的人和淹在水里的人。他驾着红旗飘舞的喷气战斗机追赶一个毛烘烘的黑色巨怪,那巨怪在山谷里、悬崖峭壁间到处逃窜。他的喷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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