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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听。老媳妇怎敢在小姐面前说谎,故实实说了,求小姐一个示下。”
管小姐道:“原来有这些婉转,就是当初卜公子来求婚,我家老爷原未尝拒绝于他。就是三个诗题,也是我一时对天买卦的,原非有意要刁难卜公子。故卜公子出的咏雪三十韵,我俱一一做了还他。我出的三个题目,卜公子就是一时不自做也罢了,为何定要逼长孙相公做。及长孙相公做出,老爷见了,以为合式,故自许与他,又受了他的聘物,倒叫我没法。前日县里追玉支玑,我只该交还长孙相公,叫长孙相公交到县里,便一件事完了。我不合一时没主意,竟交家人交到县里。如今我没了聘物,他绝我有词。他送聘物与我,是为定亲,未曾叫我交还县主。我要绝他,却还有些不便,且待长孙相公的事完了,我方敢自出主意。况老爷又在京中,我此时只宜静守,这是我的实话。妈妈千万不可说与他知。”张媒婆听说,方才答应去了。正是:
你爱文鳞悬玉饵,我贪锦鲤下金钩。
人人都道丝纶巧,得手方知是上流。
管彤秀见张媒婆来探,知是卜公子的诡计,却不说破,但将计就计,去捉弄他,且按下不题。
却说长孙肖被卜成仁、强之良二人款留在东庄上,直过了两日才放他回来。因暗暗忖度道:“若说是真真爱我之才,我在他庄上盘桓了两日,细细看他,却又一窍不能。哪有一窍不通之人,而能爱才之理。除了爱才,我一个穷儒,他奉承我做甚,且又把妹子嫁我。就是他这妹子生得丑陋,或不是亲生,或是庶出,以他尚书门第,也不愁没人去求,为何定要许我。若说是戏言耍我,却又正色转逼我应承。这段情由,实不可解。若果出真诚,则此一段高义,又不在管岳父之下矣。”
再三踌躇,只没处料理。欲与人商议,却又没个知心朋友。忽然有悟道:“我见彤秀小姐,心灵性慧,处事甚有主意。就是前日玉支玑这一案,若非她移接得巧妙,尚不知作何底止。今此一案,莫若请教于她,看她作何见解。”算计定了,因将前事,并胸中所疑。细细对学生管雷说了,叫他去请问姐姐。
管雷具了先生之命,因入内来寻见姐姐。不期彤秀小姐。自闻了张媒婆之言,知是卜成仁的奸诡,正在那里沉吟,不知长孙肖知此意不知此意。欲要叫兄弟通知他,又因有卜成仁要将妹子嫁他,这些言语在内,说来恐涉妒忌;不通他知,又恐他为人忠厚,堕入他术中。又不知他自家的本心变也不变。正沉吟不定,忽兄弟走来,将先生请教他的言语,细细说了一遍。
彤秀小姐闻知,方满心欢喜。因暗念道:“长孙无忝,不诡不随,无欺无伪,真无忝君子矣。”因吩咐兄弟:“你可去对先生说,此非美意。盖因听见县尊追去玉支玑,只道是真。又听见玉支玑是我送出,又认做我送出是有改悔之意,故为此离间之计。谬为恭敬,并以妹子许嫁者,欲先生重彼而轻此也。再三逼先生许可者,欲我闻知而怨先生薄幸也。先生既轻此,我又怨先生,则婚姻离间,而彼之计得矣。此奸计也,慎无为其所惑,亦万万不可道破。只合胡卢提,半推半就,令其痴狂无已,以付一笑,若正容呵斥,削破其面,则恼羞变怒,必有大祸,至嘱!至嘱!”管雷领了姐姐的言语,又一一报知先生。
长孙肖方豁然大悟道:“原来是他们的奸计,详察得有理,肺腑如见。我亦疑他一个尚书的女儿,又无父命,怎肯无因无由,就许嫁我一个寒儒。不过要骗我开口,他便可报知管小姐,入我之罪,以为离间耳。莫说你以妹子骗我,就是真以妹子嫁我,我长孙肖亦不以彼为此,作负心之事。但恐误认他作真正怜才,不忍直言,有辜其意,一时唯唯否否,便未免堕入他陷阱中矣。奸人之险,一至于此,真可畏也。多蒙小姐提醒,不独益友,又良师矣。何幸!何幸!”因题一诗,以深致其感激之私道:
功夫只道读书深,善读谁知在意心。
一句一章都道破,腐儒犹自不知音。
长孙肖识破奸谋,且按下不题。
却说张媒婆得了管小姐言语,忙忙报知卜成仁道:“管小姐见李县尊追收玉支玑出了丑,心里也巴不得要退婚。只恨玉支玑不曾交还长孙相公,若又别许,恐长孙相公后来胡赖。除非长孙相公别处聘了。方好作主。再不然设个法儿,在县里取还他这一个玉支玑,才得干净。”
卜成仁听了,因又与强之良算计道:“管小姐这话也说得有理,却怎生区处?”强之良道:“只得依着管小姐的言语,一面取出这玉支玑来,叫管小姐交还了长孙肖。一面就叫长孙肖,将此玉支玑来定亲,则两边的事不都完了。卜兄再去求管小姐,则管小姐自然无说了。”卜成仁道:“管小姐既交还了玉支玑,则他的事自然完了。只是我受了他的所定,那时他认真要娶起来,难道我真将妹子嫁他不成,须要打点一个甚法儿回他。”强之良道:“这不难,只等兄与管小姐的事妥了,便仍叫李县尊说长孙肖复盗玉支玑,再追了去完库,岂不连你的踪迹俱无了。”
卜成仁听了,沉吟道:“你弄的计,虽然有理,只是这玉支玑,老李当堂追去还库,怎好又无故取了出来?”强之良道:“出乎尔,反乎尔,这是做官的常事,有甚有故与无故。你只管去求他,包管他撇不过天官的情面,自然有个法儿取出来,你切不可先气馁了,开口不猛勇,转使他得以推托。”卜成仁听了,连连点头道:“领教,领教。待我去取取看。”只因这一取,有分教:
鹊谋愈巧,鸠谋愈拙。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偿金赎聘有心用术反堕人术中
信笔题诗无意求婚早撺身婚内
词曰:
千方百计将他算,只道他无干。谁知他算便精神,早已无声无臭暗谋人。谋人只道将人葬,自占高枝上。请无烦恼请无嗔,何期陪茶陪酒折夫人。
右调《虞美人》
话说卜成仁、强之良,因欲取出这个玉支玑,要管小姐辞长孙肖之聘,又要长孙肖行作自家之聘,只得又到县里来候李知县。见了说道:“前蒙老父母大力,追出长孙肖的玉支玑来。若论聘物已无,这婚姻自然要算断了。奈何长孙肖无耻,说是管小姐送出的与他无干,还要胡赖。故治晚生又大胆来求老父母大人,望推家父薄面,委曲赐与治晚生领出去,将这段婚姻决绝了,即当缴上,不知老父母大人肯用情否?”李知县道:“贤契之命,自当领教。但此物前追出时,已执定是库中官物,故能追出,才即登册入库,今日怎好私自取出。”卜成仁道:“事原不顺,本不当求。只因过蒙老父母大人破格垂青故不识进退,为此无厌之求。”
李知县听了,踌躇道:“库中官物,是不便取出。万一台兄必欲要用,只好说公务紧急,取此物变卖,庶不致有罪。”卜成仁忙打一恭道:“多感玉成。乞老父母大人定一价,容治晚生备了来领。”李知县道:“玉支玑,古之宝物也,价原无定,即千金亦不为多。但在台兄,怎好过取。只备百金上库,以应故事罢了。”
卜成仁听了大喜,忙叫家人取了一百两纹银,交到县堂,领了玉支玑回来。谁知这玉支玑,原非库中之物,李知县竟暗暗的将百金笑纳了。正是:
鸥嘴慢言利,休夸蚌肉新。
两家都有损,便易是渔人。
卜成仁既得了玉支玑,就依着强之良,仍叫张媒婆来见管小姐,说道:“前日小姐追悔,误将玉支玑交到县中,无以绝长孙相公之念。今卜公子因慕小姐,便已不惜百金之价缴入县中,将这玉支玑领了出来,故又着老媳妇来请问小姐,还是怎生交还长孙相公?”管小姐道:“原来已领回来了,卜公子真好手段。但这玉支玑要在我手中交还他,也不打紧,却不好无故开口。他有事寻我,我便取出来还他,一刀两断也好,只是要多费些时日。我想卜公子既有手段,又不怕人,何不就明说是问县官讨出,送还长孙相公,叫他就作定他妹子之聘。又见得有本事,又见得侠气,又见得慷慨直截,且好先塞倒他无聘之辞,又好后留我更端之地,岂不妙哉。这玉支玑一有着落,则我之婚姻不辞而自断矣。我的主意尽于此,你可报知卜公子,请他上裁。他若是没胆气,定要我交还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