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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其他的事还多着呢,下半年的业务还差着一截……”
“邓经理,黄总可是专门点了你的将的。再说了,案子是你们西山区的,你不来牵头可
不行,要不然我们给赔多了,影响了利润指标,你不把我撕碎了才怪呢。”冯处长一脸的笑
容,打着悦耳的哈哈说。你来我往几回合之后,邓轩不再作声。冯处长又一次把发言权交给
宫科长,让他谈谈下一步的具体安排。
宫建新首先简单总结了刚才六个小组的汇报,提出明天的复查重点,并建议查帐定损小
组成员分头随组督查,这同时也能使小组成员增强感性认识,便于今后的查帐。待两位组长
颔首认可后,他摁熄了手中的烟头说:“同时,我认为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必须马上着手去
做。那就是要把查勘的结果固定下来。不能到明天我们的查勘结束,大队人马撤走了,厂方
又提出更大的损失数量,那就不好收场了。”
周均对着那张始终微昂着的黑脸,频频点头。“宫科长说得很对。钢管厂的设备现在大
都泡在水里,有一些还在土里埋着。时间越长,肯定损失越大。”
已经提前进入角色,一直在翻看着各种查勘记录的小沈也说:“是的,要提防厂里不积
极抢救,到时候全部设备都报废了,反正扔给你保险公司赔。”
宫建新又在点烟。两天来,周均从来没发现他向任何人散烟,但别人敬他的烟他却来者
不拒。“我倒不太担心他们不抢救。厂里绝对比我们更着急,他停一天产损失是多少?除了
周科长刚才说的原因之外,他们施救时可能不会太在意对财产的保护。比方说,大铲车一铲
下去,可能会把土里边埋着的钢管一齐铲走倒掉。”“可是,要不让他们用铲车,只准人
挖,好象也有点说不出口吧?”小沈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们要把这个意思用通知书的形式告诉厂方。”在使用了两段比
较浅显明白的语言之后,宫建新的话又玄起来。“邓经理,冯处长,我想这件事请周科长来
办,行不行?”
两位领导当然同意。周均不能看清藏在深色镜片后的眼睛,但他感觉到一种挑战的光
芒。很奇怪,他喜欢这种感觉。“好吧,事不宜迟。我马上动手写。咱们客气一点,叫做
《施救建议书》怎么样?”说时,他用眼去对住那藏在暗处的光。
“好的。”宫建新吐出一股烟雾和两个字。
“我觉得这个建议书可以这样写。首先,告知被保险人,我公司的现场查勘已告一段
落,今后的赔偿将以这一查勘的结果为基础。这一点主要就解决固化损失的问题。第二,引
述保险条款中关于被保险人施救义务的规定,要求厂方加快施救进度,注意施救的合理性、
实效性,尽可能地将损失减少到最低限度。这一条我想写原则一点,不必讲得太露骨,否则
会引起对方的反感。最后,表示一下同厂方配合,做好以后的理赔工作的决心。此外,落款
最好写市公司,时间为查勘结束的时间;并且要求厂方签收。”
小沈又一次抢先发言:“落市公司的款?那怎么行?你们是出单公司啊。”周均朝他笑
笑,没有回答,但他对小沈的快速反应能力又一次留下深刻印象。
宫建新在一旁说:“小沈,这没关系。市公司出建议书也讲得通,企业也许还会更重视
——周科长是想做好人哪。”
“那当然。做一天是一天罢。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周均开始在一张纸上写起来,
“宫科长,明天你们过来的时候请一定把它打印好,盖上市公司的公章。”
回到家已是十二点,借助昏暗的楼道灯打开门,周均困得眼都睁不开来。但当他洗完澡
上床躺了一阵后,却明白这睡意就象夏日白昼里的骤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林慧一走这房子突然就显得空荡荡的。他在黑暗中想,一个一米多高的人怎么能够充满
一个几十平方的空间,而一个小小的脑袋怎么又可以装得下那么大的世界——或许应该说那
么多的世界:一幅描述休·埃弗列特的平行宇宙理论的树枝状分岔图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
海。他淹没在这种发散的、毫无意义可言的思维脉冲里,清楚地知道,要入睡很难了。
7月19日 星期四
王庆尧一大早就来到了办公室。自打离开终日云遮雾绕的边寨回城进厂当工人开始,他
就养成了提前到岗的习惯。今天早晨,儿子又嚷嚷着不想去暑期补习班,看着老婆提着书包
满屋追逐的乱劲,他也不知哪儿来的一股无名火,几步赶上去,揪住儿子就是响亮的一耳
光。当老婆那母狼一般的眼光直射向他,儿子从惊谔中开始放声嚎哭的时候,他已咬紧牙
关,带着狰狞的冷笑咣地一声摔门而出了。
这是他第二次对儿子下手。一出手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次又错了。当父亲有多么难是当年
贴着老婆的大肚皮倾听那奇妙的胎音时从来不曾想到的。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老婆一天天
枯黄,他常常提醒自己小心儿子总有一天要打还他那唯一的一巴掌。谁想得到,今天他又添
上了重重的一笔债,而这笔债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将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偿还。正象
天下的儿子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的父母为什么会肆无忌惮地不断举债。
比平时更早上班的唯一好处是,清妖可以有更充裕的时间在潮湿而纷乱的办公室里先喝
上一杯据说能令人百毒莫侵的板蓝根冲剂,静静地发一会儿呆,而无须考虑下属或保险公司
人员的眼神或脸色。
从九号早晨开始,他和他的部下就被卷入了一场难忘的战斗。有关单位那些往常对他奉
承有加的人员仍然笑着,但那笑容着实有些令他“纳罕而且伤心”,虽然他们的牙齿并不都
是“白历历地排着”。他隐隐地觉得自己快要进入所谓“迫害狂”患者的行列了。事故发生
的第二天,他就揣着关于请求免退上半年所交所得税和申请紧急救灾贷款的报告奔波于税务
局和主办银行。从税务局的专管员、所长、分局局长和市局处长、局长,到银行的信贷员、
分理处主任、支行行长和市分行处长、行长,一个个地诉苦游说,一层层地请示汇报。而面
对长期合作的原材料供应厂商和产品用户从全国各地发来的慰问信函及电话、来人,他要镇
定自若地宣称损失已被控制,施救正在有序地进行,生产很快即可恢复,所欠款项将尽快支
付,虽然其实财务部早已通知全厂停发各种津贴、奖金,停止职工医疗费和差旅费的报销。
而与此同时,他的部门每天在白天应付保险公司工作人员莫名其妙的盘查审问之外,还要参
加晚上的义务劳动,挖土搬砂,清洗机器直到深夜。
十天下来,全厂仿佛游荡着两千多个不屈的野鬼。那一张张泛着死灰的没有表情的脸看
起来越来越相象,以往长圆黑白、细糙老嫩的差别日渐缩小,同一场灾害已经把它的烙印刻
在了所有人的生命中,没有谁能逃脱。
办公桌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周均去年年底送的挂历。本月的9号被他用红笔涂上了。从
那个刺眼的红色圆团以后,每过完一天,他都会用稍细的签字笔划上一条横线。眼光沿着从
红圈发出的黑色虚线,王清妖开始回想这几天与保险公司的交道。
上周六,也就是十四号,市保险公司的宫科长、小沈和周均又分头带着西山区公司的几
个人重新到现场查勘了大半天。他们象一群苍蝇似地飞飞停停,甚至连半山上垮塌的农民鱼
塘和根本没被波及的化工库房和油料仓库也去细细地巡了一遍。从陪同他们的各位库管员和
核算员处汇总得出的印象是模糊甚至是矛盾的。看来,他们有意识地在用一些假象掩盖真实
的意图。但是,当那天下午保险公司的宫科长郑重其事地将一份早已打印好的《施救建议
书》交给许厂长的时候,精彩的一幕发生了:许厂长仔细看完了那份建议书,把它放到桌
上,表示一定按保险公司的意见组织好施救工作。然后他也拿出一份厚厚的打印的表格,
说,“宫科长,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我们对保险的理解也加深了不少。第一次向周科长他们
报送的损失清单里边包含了一些不属于保险财产的东西,还有一些数量上的误差,相信你们
能够谅解这种由于无知和纷乱而造成的差错。为了实事求是地申报损失,避免给保险公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