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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路上辛苦了,我跟田汉约了几个朋友,晚上替你接风!”
“谢谢!再说吧!”
“这次悲鸿兄答应帮我们的忙,肯委屈在我们厅里,实在感激不尽!派令一两天就
会下来,办公室也给你准备好了,到时候我再给你介绍这儿的同事。”
这是一九三八年四月下旬,悲鸿在郭沫若和田汉推荐之下,从重庆来到汉口,出任
郭沫若属下的第六处第三科科长,主管绘画木刻方面的艺术宣传。没想到,悲鸿来见郭
沫若,却莽莽撞撞地走错了办公室,挨了几句官腔。这会儿他愈想心里愈呕。自己是学
艺术的,一向自由自在惯了;更重要的是,悲鸿在国内艺术界已经是响叮当的一号人物,
谁不尊重他的造诣与成就?一下子钻到牛角尖里,悲鸿忍不住了:
“我想,我还是回广西去!”
“这……怎么了,悲鸿兄?……我知道这科长的头衔实在是委屈你,但是我们慢慢
来,一有了更合适的职缺,我们立刻替你调整!”
“多谢栽培!但我不是做官的料!还是请您另请高明,省得我到任了又得辞职!”
“悲鸿兄!您这……好!咱们先不谈这些,晚上吃过饭再说!”
“厅长!我已经决定了,真的很抱歉!假如您在处理上有困难,我同意把名字挂在
这儿……反正,我的名字再怎么被利用,也不会用烂的!”
就这样,悲鸿在汉口像是旋风一转,他转到了湖南长沙,打算去见避难而来的孙韵
君和她的父母。
悲鸿还打算把他们接到桂林去;事实的确如此,在桂林,悲鸿绝对是吃得开的……
一九三八年七月二十九日,悲鸿从桂林寄了一封信给郭有守。信上对于自己和碧微
之间感情的持续恶化表示无奈和绝望,他打算长期付出收入的三分之一,供作碧微和两
个孩子今后的生活费用。信里最重要的一句说得相当诡异;他说,当郭有守接到这封信
的时候,他就要和碧微脱离关系了。
郭有守猜不透悲鸿这封信的用意,但立刻回了一封信。他劝悲鸿一切要三思而行;
万一必须面临分手的抉择,关于孩子的扶养费用等等,应该要安排得合情合理。
对于那一句最重要、而又十分诡异的话,郭有守挑明了说:他不是法官,也不是律
师;悲鸿要和碧微脱离关系,告知的对象恐怕弄错了!郭有守虽然回了信,但心里纳闷
得很;悲鸿这回又是在玩什么花样?
而在广西,一家报纸上出现了一则广告:
徐悲鸿启事:鄙人与蒋碧微女士久已脱离同居关系,蒋女士在社会上一切事业概由
其个人负责,特此声明。
这一则广告刊登的日期是七月三十一日,就在悲鸿写给郭有守的信寄出来两天之后!
而桂林的报纸辗转到了碧微手上,已经是八月中旬的事;郭有守给悲鸿的回信都已经寄
出去好几天了……“光第”的客厅里,郭有守抓着那份报纸,他除了惊愕之外,更有着
说不出的气恼。悲鸿是结交了十六、七年的朋友;但交情是一回事,悲鸿这一连串的动
作实在太不可思议、也无法谅解。
碧微一时的反应倒是挺能够沉得住气;她只是频频摇头,不时冷笑几声。郭有守深
怕碧微受不了这个打击,赶紧先帮着骂悲鸿两句:
“悲鸿实在太过分了!这算什么嘛!碧微!你先别动怒,把整个事情弄清楚再说!”
“动怒?子杰!你看我像是动怒了吗?”
“唉!就是不太像,我才担心啊!我担心你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碧微!你冷
静得让我惊讶!”
郭有守说的是实话。悲鸿寄来的那封信,他就是怕碧微承受不了而没有告诉她;如
今悲鸿在报上登了这么一则启事,比起那封信,只怕更严重千百倍,而碧微却如此沉得
住气,郭有守怎能不惊讶?眼里瞅着郭有守手上拿着的报纸,碧微又冷笑了两声:
“说我一点也不生气,那当然太虚伪,可是……光生气有用吗?”
“所以啊,碧微!……我们得先把事情弄个清楚!”
“事情弄清楚就有用了吗?”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莫非你已经想好了什么对策?”
“那倒还没有……”
碧微还是一副相当冷静的表情;接着,她像是在追忆着什么:
“我只是有太多的感叹!……悲鸿他……实在欺人太甚!”
“所以刚才我说,他实在太过分……”
碧微似乎没有听见郭有守的刻意附和。她的眼神是虚渺的,也是深沉的;她在追忆
着什么:
“你是知道的,二十年前,我以一个几乎大门不迈的十八岁闺女,瞒着父母跟他跑
到日本去,后来又到处流浪,吃了多少苦,捱过多少穷得没饭吃的日子,甚至把母亲给
我的镯子都当了,还为他生儿育女……”
“我知道!这些事情,几个老朋友都知道!你为了悲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在那些年的苦日子里,他至少骨子里还认我这个
妻子,要是有谁不承认我是徐悲鸿的太太,他受得了吗?可是到了今天,他用的是‘脱
离同居关系’这几个字!他这是什么样的居心?”
“这……”
郭有守明白了,碧微确实没有动怒,而是伤心欲绝;一个人伤心到了绝顶的程度,
是会变得麻木的、痴呆的、反常的。那就是碧微这会儿的表情……
“对悲鸿,我是太了解了!他是想就此撇掉他的一切责任!”
“嗄?……”
郭有守愣住了,他绝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因果与恩怨;如果事情真如同碧微
所猜想的,那就极端地不单纯了。不仅仅是事情不单纯;悲鸿这么做的动机更不单纯!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在回给悲鸿的信上说,他不是法官、也不是律师,这句带
着点讽刺意味的玩笑话,此刻应验了。
这几个有十多年交情的老朋友,都约略知道当年碧微跟悲鸿出走的故事,但任谁也
不会去想,这对亡命鸳鸯后来到底结婚了没有?一对男女在一起二十年,生了一男一女,
谁会去问他们结了婚没有?或者是问他们“办了结婚手续没有”?那还真是法官或律师
问的话,当两个人有一天要打官司的时候……不只是别人,就连碧微自己这会儿也被悲
鸿的招数困住了;她眼睛里带着寒光,冷冷地丢出这么两句话:
“这件事,将来我睡到了棺材板上都忘不了!……他算是做尽做绝了!”
郭有守背脊上也感到冷飕飕的;他心里想,如果悲鸿真有这种居心,那确实是太过
分了!
在桂林这边,广告注销来之后,沉宜甲受了悲鸿之托,当天上什就捧着报纸来到孙
韵君家里。孙老太太上街买菜,孙韵君也上班去了;她在广西省政府的工作是悲鸿托人
安插的。一进门,孙韵君的父亲就没给沉宜甲好脸色看:
“沈先生!我正打算出去,所以……你有什么事请快说吧!”
沉宜甲当场就愣住了。孙老先生明明还穿著睡衣,完全不像就要出门的样子;而且,
自从悲鸿把这个当年在法国的老朋友介绍给孙家二老认识之后,沉宜甲已经跟他们很熟,
每次见面都跟孙老先生谈得很愉快,今天的气氛怎么完全变了样?
沉宜甲一边陪笑脸,一边摊开了手里的那份报纸:
“孙老伯!是悲鸿让我送这份报纸来给您……”
“哦?他自己人呢?……”
“您是问悲鸿啊?他到一所学校里演讲去了。”
“哼!我看他是不敢自己来见我,才找你这个替死鬼的!”
“孙老伯,您这是说笑话吧?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你少跟我装蒜!你不懂?要是真不懂,你会帮着他送这份报纸给我看?”
情况恐怕相当不妙,显然孙老先生已经看到了报上的那则启事,而且八成心里很不
以为然。既然如此,干脆直说了吧!沉宜甲硬着头皮、清清嗓子:
“孙老伯!您大概是看过这报纸了,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悲鸿的意思是,他已
经把……家里的事……解决了;他说,他跟韵君情投意合,又都对艺术有着高度热爱,
希望孙老伯能同意他们的婚事……”
“不行!我绝不答应!”
完了!孙老先生如此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这情况还真不只是相当不妙,简直是完
了!沉宜甲摸了摸脑袋:
“孙老伯!……您也看得出来,悲鸿不但非常爱韵君,对您二老也是百般尊敬,无
微不至,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