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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石头的精彩好戏……想起自己曾经在苏州“死”过一次,碧微不自觉地笑了。
福建省政府教育厅的宿舍里,碧微正在给伯阳洗澡。悲鸿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高
声嚷着:
“碧微!碧微!”
“我在里头给儿子洗澡!马上好了!”
八成又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否则悲鸿不会一回来就这么嚷嚷;不过听他的声调,倒
像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碧微替小伯阳擦干了身子、穿上衣服,抱了出来。
“小阳阳!来!跟爸爸亲一个!”
悲鸿把小伯阳从碧微手上接过来,重重地在小脸蛋上亲了一下;这一段日子悲鸿心
情特别好,连带着让碧微也显得格外开朗。
“爸爸的胡子扎人,是不是?悲鸿!你让小阳阳在地板上玩嘛!地板我刚擦过!”
小伯阳已经八个月大了,喜欢在地板上爬来爬去。这是八月底,来福州已经一个多
月了。
七月间,接受了黄孟圭的邀请,到福州住一段时间,顺便替福建省政府画几幅大幅
的油画;其中最主要的一幅是“蔡公时济南被难图”。这一年是一九二八年,国民政府
北伐,日本刻意阻挠;中国方面指派蔡公时以外交特派员的身分进行交涉,没想到日本
人在五月三日这一天,在济南把蔡公时给杀害了。
蔡公时是福州人,而黄孟圭这时候是福建省政府的教育厅长;黄孟圭在巴黎的时候
帮过悲鸿一个大忙,悲鸿和碧微都是心存感激的。
“碧微!你看这是什么?”
悲鸿从皮包裹拿出一个信封,在她面前晃着;碧微瞥见信封上印着“福建省政府”
的字样。
“我哪儿知道是什么?”
“三千块钱!”
悲鸿得意极了,不停晃着手里的信封;碧微也笑了:
“是……黄先生给的润笔费?”
“是福建省政府给的!”
“还不都一样!悲鸿!那幅最重要的画,不是还没画好吗?”
“他们提早把这笔钱给我了嘛!怎么?你还嫌他们给早了啊?”
“瞧你说的!悲鸿!这幅画你可得用上全副的心思!黄先生对我们的恩,我们不能
不报!”
“那当然!”
碧微心想,有了这三千块钱,欠的债差不多可以还清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悲鸿又打开皮包,这回拿出的是一张红色的喜帖。
“结婚帖子?是谁?”
“是道藩!九月二号,在上海的沧洲饭店。我看,咱们一定是缺席的了!”
“让我看看!”
碧微接过那张喜帖,从封套里抽出来的时候,另外一张纸掉在地上,碧微弯腰捡了
起来。
“那是道藩附在请帖里的一封信,信上对你、对我谢个不完。你看信,我去洗把
脸。”
悲鸿临进去之前,绕到墙角,低下身在小伯阳屁股上拍了一下;小伯阳冲着爸爸咯
咯地笑出了声。那是四月里的事,有一天,悲鸿从南京写信回家,要碧微想办法筹一千
块钱寄到法国去,因为道藩准备接素珊到上海完婚,却没有旅费。这件事,碧微在当天
就办妥了,把钱寄给了素珊。碧微看完了那封简短的信,又看了看喜帖,嘴角浮起了一
丝微笑……
当年天狗会的老大谢寿康从巴黎回来了,那时候的老四邵洵美眼前在上海的景况最
好,住的房子也最大,谢寿康就暂时住在邵洵美家里。几个老朋友急着给谢寿康洗尘;
虽然没几个人,但各忙各的,尤其得等悲鸿从南京回来。
好不容易凑齐了,约在一家餐馆痛痛快块吃一顿;弟兄见面叙旧,有说不完的笑话,
也有道不尽的唏嘘,几乎每个人都有一篇篇的故事。饭局是在这家餐馆的一个房间里,
这会儿趁着谢寿康到外面打电话,邵洵美在背后糗他:
“这几天老大住我那儿簦,簦老是听他唉声叹气的簦,簦你们猜怎么着簦?簦原来
是咱们的老大想太太……我告诉他说,十八年都熬过去了,还急这几天吗?”
“哈哈……”
大伙全都笑了,悲鸿把话接了过去:
“洵美!你说这话就不对了!老大的夫人在家乡苦守寒窑一十八载,十足的现代王
宝钏,老大既然已经回到国内,当然要比在国外的时候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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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部第十二部第十三部第十四部第十五部第十六部第十七部第十八部第十九部第二
十部“欸!悲鸿!你可别说风凉话哟!谁像你?一边嘛……舍不得咱们的压寨夫人,把
她带到国外,存心让我们这些人羡慕得要死!一边嘛……”
说话的是沉宜甲,他喝了一口茶;喝急了,呛得直咳嗽:
“一边嘛,又把人家丢在巴黎不管,自己到新加坡逍遥、猛赚钞票!那一回要不是
我念在天狗会弟兄一场,硬是把咱们的压寨夫人从巴黎送到马赛、看她上了船,你啊!
恐怕早就被人家给休了!”
“哈哈……”
碧微听见“压寨夫人”四个字,立刻感慨万千,思绪一下子飞回了巴黎,那八年的
岁月。碧微望了望悲鸿,悲鸿也正在看着她。
“宜甲!你就饶了我,好不好?欠你的人情,咱家这就还了!”
悲鸿说着举起酒杯,一干而尽;然后抹了抹嘴唇:
“宜甲这方面确实是注册商标的老字号,信誉可靠!道藩的新娘子也是他从巴黎一
路送回上海的!”
“是啊……欸!在座各位,除了咱们这位越洋护花使者,你们可都错过了道藩的婚
礼!”
听邵洵美这么一提,碧微随意问了一句:
“洵美!那天婚礼还热闹吧?”
“相当热闹!外国新娘,也显得格外新鲜!道藩他……”
话没说完,房间的门帘拉开了,是谢寿康打完电话回来:
“你们在说道藩啊?这位弃画从政的才子,近况如何?”
“仕途顺利,官运颇佳,已经是南京市政府的主任秘书啦!来来来!咱们再敬老大
一杯!”
邵洵美又给每个人杯子里斟满了酒……餐馆里的客人逐渐散了,跑堂开始一桌桌收
拾;累了一整天,有的已经在打哈欠了。
又是个饭局,但地点是在南京的一家餐馆;上回是给去国十八年的谢寿康洗尘,这
回是替谢寿康夫妇和悲鸿两口子接风,主人是官拜南京市政府主任秘书的张道藩。
南京的江苏大学已经改名为中央大学,谢寿康应聘接掌文学院,带着从江西老家接
出来的太太到任;悲鸿则是不愿意两地奔波,把碧微和伯阳接来南京定居,两家人这一
天一起从上海搬了来。在这之前,悲鸿曾经受聘担任北大艺术学院院长,只身在北京住
了才三个月,因为学校闹学潮,无法适应,他又回到南京的中央大学……
上菜了,谢寿康先举起酒杯:
“道藩!谢谢你那么周到,下什亲自到火车站接我们,晚上又安排了这一餐饭!”
“老大!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天狗会的交情哪儿是一餐饭就能表达得了!当年我刚
从伦敦转到巴黎的时候,你处处照顾我,又该怎么说?”
碧微看着两个人眼里都露出一片说不出的诚挚,心里回味起当年那伙人之间交往的
纯与真;她也举起酒杯:
“道藩!谢还是要谢的!我们刚搬来,往后麻烦你跟素珊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
我跟悲鸿敬你们贤伉俪一杯,也为了没能参加你们的婚礼致歉!素珊!来!我敬你!祝
你健康!”
碧微望着素珊;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那一年他们一起在麦兰度周末的情景。多少
年过去了,蓦然回首,漫长的岁月竟然像是在弹指之间……
“徐先生,徐太太,我也祝你们健康!还要谢谢你们寄钱给我,帮助我到中国来。”
素珊也举起了酒杯,自从嫁到中国来,凭着聪慧勤学和环境使然,她已经能说一些简单
的中国话。道藩右手臂绕过素珊,搁在她的椅背上;偶尔还那么自然地轻轻抚摸着素珊
的肩膀。两个人应该很恩爱,碧微心里想着。
刚放下酒杯,道藩又举了起来:
“二嫂!悲鸿兄!我们也敬你们!欢迎移居南京,做这儿的子民!”
“老大!你听听!他这是在替市政府收揽人心、还是真心欢迎我们?”
“哈哈……人在江湖嘛!你说是不是啊?道藩!对了!在巴黎的时候不记得听谁说
起,你前一阵子受过伤,还……坐过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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