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好!好!哈哈!坐!大家坐下谈!我在电话里跟颂南兄说,悲鸿老弟的困难,我
是一定要帮的!不只是颂南兄的面子,悲鸿老弟才高八斗、前途无量,能帮上一点小忙,
是做中国人的光荣!”
黄孟圭是出身福州的望族,在赵颂南家里见过悲鸿和碧微;对悲鸿也非常赏识。最
近听赵颂南说起悲鸿的遭遇、以及想要回国求助的心愿,他答应尽全力帮忙,而且很快
就有了消息:
“我的二弟旅居新加坡,在当地经商小有成就;那天颂南兄说起悲鸿老弟的计划,
我几经思考,觉得我二弟也许可以帮忙,因为新加坡是个中国人的地方,不少商场上有
成就的人,都愿意帮助海外的中国人。总之,我拍了电报给二弟,他回电了,颂南兄!
悲鸿老弟,你们看看……”
说着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封电报,递给赵颂南。黄孟圭的二弟名叫黄曼士,他
在电报上简要地说,新加坡当地的有钱人,喜欢找画家为他们画像;他建议悲鸿搭船回
国途中,在新加坡逗留一段时间,也许可以有一笔丰厚的收入。
“太好了!悲鸿!这真是个天赐的好机会!孟圭兄!多亏您这么周到!”
“好说好说!我总算对颂南兄有交代了!”
第八节
天亮了!天亮了吗?天应该是亮了!但管它的!反正自己不想醒过来,甚至不想睁
开眼。
头好疼啊!不该喝那么多酒的,对了!好象有人在耳边轻轻说:不要喝那么多,如
果真希望她快乐,就不要喝那么多!但管它的!反正喝都已经喝了,以后让她快乐就是
了!
“笃、笃、笃……”有敲门声,张道藩把蒙着的头露出被窝来;这么早,会是谁?
也许听错了,到底多早?天亮了是没错,但到底几点钟了?把闹钟转过来,对着自己,
嗄?十一点了?不对!是闹钟停了,不对!闹钟滴答滴答响着,走得好好的……
“笃、笃……”没错,是有人敲门!
下意识地想披上晨袍,但不需要,衬衫、西装裤都还好好地穿在身上;他看见床边
的椅子上放着礼服上衣、还有领结。站不稳、更走不稳,三步两晃地走过去打开门,是
蒋碧微在门外站着;灿烂的笑容,逼得你不能不以笑容回答,虽然道藩知道自己的笑容
好憔悴。
“请进!”
“谢谢!特地来看看你的酒醒了没有。”
碧微跨进房间,闻到一股酒味:
“实在不放心,过来看看,顺便还你这个……”
碧微坐下时,打开手里提着的大手提包,拿出用几层纸细心包着的那个朱砂花瓶:
“借我放了那么久,你朋友不着急?”
道藩楞了一下,好象一时找不到词回答,居然想了一会儿:
“他大概早忘了。……你真是来还花瓶的?”
“我不是说了吗,那是顺便!主要是不放心,半夜里几个人送你回来,你可把我们
折腾得好惨。你不该喝那么多的!”
怎么又是这一句?昨天晚上,到底是谁说的?
“好了!看见你起得了床,我放心了!有钢琴课,我走了!”
碧微拿起手提包,正准备站起身,道藩喊出声来:
“等一等!有句话,想告诉你……”
“哦?一句什么话?重要吗?”
“嗯!因为……它放在心里很久了……”
“那就快说吧!我真得赶去上课!”
“……”
“快说呀!”
“……我……其实也没什么重要,只是……我打算到翡冷翠去一趟,去临摹那儿的
一些画,去凭吊……一些古迹。”
“那好啊!带你的准新娘去?”“不!我一个人去,她学校的课走不开。”
“打算去多久?别让准新娘害相思!我真的得走了!”
道藩没再说什么,陪碧微走到门口;步子是拖着的,因此不显得那么摇摇晃晃。碧
微带着进门时那灿烂的笑容离开了。
为什么她爱我而我不爱她,我却无法启齿向她直说:“我不爱你。”
……为什么我深爱一个女子,我却不敢拿出英雄气概,去向她说:“我爱你。”
……为什么我有相爱的人,偏会被她将我的心分了去?
碧微坐在桌旁,桌上摊着一封信;她紧紧盯着这封信一开头就一连拋出的三个问题。
碧微得厘清一下……这三个问题,点出了三个女人。其中有一个是这个男人不爱的,
另一个是跟这个男人相爱的;还有一个是这个男人偷偷爱着的。碧微好象是弄清楚了,
但信上的问题不只这三个:
……为什么我明明知道我若爱她,将使我和她同陷痛苦,而我总去想她?……为什
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她对我是否也有同等的感情,我就爱她?
碧微又得仔细想一想;毫无疑问的,这两个问题指的还是那个被偷偷爱着的女人。
看得出,这个男人的暗恋是不问结果的;是只计较付出、不计算收受的。不管对方知道
了苦不苦,至少此刻他自己爱得很苦!这样的分析大概也不至于离谱,但信上紧接着还
有两个问题:
为什么理智一向都能压制着我,如今离开了她,感情反而控制不了?……为什么我
明知她使爱我,这种爱情也必然是痛苦万分、永无结果的,而我却始终不能忘怀她?
后面的这两个问题,倒没有让碧微伤脑筋;只要前面的厘清了就行。然后,是这封
信的结语;而即使是结语,还是不断拋出问题:
你不必问她是谁?也无须想她是谁?以你的猜度,假如我拿出英雄气概,去向她说:
“我爱你。”她会怎么样?假如我直接去问她:“我爱你,你爱我不爱?”她又会如何
回答我?结语的后面,这封信落款的地方写着:张道藩,一九二六年二月八日于意大利
翡冷翠。
这才是让碧微最不解、最伤神、最难过、也最不知所措的!她多希望写这封信的是
别人,是任何一个别人!碧微就这样盯着桌上的这封信,两眼空茫茫的。再怎么迟钝的
人,到这个节骨眼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故事中的另两个女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重点是在那个“主角”。读信的时候,
碧微确实试着猜想这个主角是谁;但那念头只是匆匆一闪,因为她更关心的是整个故事
的“情节”。而读完第二次的时候,碧微不得不去证实这个主角是谁;她已经不用再去
猜想,只需要去证实,因为,主角正是她自己!
男女之间的情愫是何等奥妙!你可以从对方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或是
许许多多细微的事情上,读出他心里藏着的。也许当时你没在意,但如果你稍稍留意一
下,他心里藏着的其实躲不了。
……难怪道藩前一阵子总是抑郁、总是消沉;难怪他和素珊闪电交往。
……难怪道藩觉得他的订婚是朋友“逼”出来的;难怪他又自我矛盾地,急着主导
订婚的每个细节,非要把仪式办得风光热闹。
……难怪道藩在订婚那晚异常地放浪,把自己灌得烂醉!
……难怪那天他吞吞吐吐的、最后说出来的只不过是要去翡冷翠一趟。
许多事,道藩是在掩饰自己、是在自我逃避、是在逼着自己“死心”!碧微再捕捉
着一些蛛丝马迹;她甚至发现,道藩在平时谈话中对自己的称呼,都显出了那份异常。
当有任何第三者在场的时候,道藩称她“二嫂”,那是相对于悲鸿在天狗会里的排行;
而私底下,当两个人单独谈话的时候,道藩对碧微是不冠上任何称呼的。
碧微抬起头,角落里那架租来的钢琴上,不久前还摆着那个“寄放”的朱砂花瓶。
当时自己不过顺口说了一句那花瓶好美,几天后道藩就亲自捧了来,瓶里还插着几
朵白玫瑰;附近没有花店,那么他是大老远一路捧着来的……碧微整颗心颤抖了;道藩
一直藏着的这份情,够真、也够深,但那正是碧微害怕的。这不仅仅对悲鸿、对素珊也
不公平,也是一种伤害;道藩!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碧微啊!你该冷静想想怎么处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人的感觉和思维是奇怪的,无论喜欢的事或害怕的事,当它突然发生,你会想着前
因后果,你会顺着已经发生的不断想下去;你忘了去想该怎么办,你忘了去想:喜欢的
事该怎么让它延续下去;害怕的事该怎么让它就此终止。
冷静下来后,碧微首先自我警惕的是决不能软弱;尽管自己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