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三餐都由她供应,包在房租里头。来到东京,悲鸿和碧微学着适应这儿的一切。出门在
外,当然不如在家舒服;就拿悲鸿来说,他觉得自己在上海那种苦哈哈的日子,都比这
儿强多了。
幸好悲鸿掌握住到东京来的目的,除了静候欧战的发展、等待机会转往法国之外,
他尽量利用时间到处走走看看;尤其是日本的印刷技术比中国进步得多,出版的艺术书
籍既丰富又精致,悲鸿花了不少时间逛书店,见到实在不忍释手的,常常就买了下来,
也不思索身上的旅费是不是经得起这样的花费。
吃过什饭,悲鸿又蠢蠢欲动了:
“我去逛书店,晚了就在外面随便吃一点……你别等我。”
“知道了!”
碧微笑着回答,就差没有像日本太太那样,跪坐在榻榻米上、伏下身,恭恭敬敬地
说一声“嗨”!
“待会儿我也要出去,去买个洗澡盆回来,我再也受不了到澡堂里洗澡的滋味了!”
碧微是在向悲鸿诉苦;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第一次在澡堂的惨痛经验。
住的地方没有浴室,只好到附近澡堂洗澡。日本澡堂里都是大浴池,虽然男女分开,
但即使都是女人,要碧微在别人面前脱光衣服,还是极为难堪;何况,就算是女性用的
浴池,进进出出忙前忙后的服务人员,还是男的!日本人习以为常,在碧微来说却是奇
耻大辱;尤其那第一次!
忍了好一阵子,她终于决定买个澡盆,自己烧水洗澡。
第四节
蒋碧微和徐悲鸿刚到东京,除了得勉强自己适应这儿的生活习惯,更得面对语言不
通的难题。世界上不论哪一个国家的人,总认为自己的语言最好听;到了国外,整天所
听到的,不是叽叽喳喳,就是叽哩咕噜,不
但一句也不懂,简直还难听极了。刚租下这个小房间,许多事情需要沟通和解释;
碧微跟房东太太之间只好靠着比手画脚,因此常闹笑话。而怪里怪气的日语发音,碧微
听了就想笑,直到自己也学会了几句日常的问候语。
这一天早上,徐悲鸿又出去逛书店、看博物馆去了;碧微想不通,悲鸿一个人到处
乱跑,他怎么不会迷路?正想着,房东太太出现在房门口:
“哦嗨哟、果哉以马斯!”
“……哦嗨哟、果哉以马斯!”
碧微赶紧回了一句,她知道那是日本话的“早安”。记得刚学的时候,这句话得用
谐音、还得胡诌地瞎编一个故事,她才能记得住:“我害哟”!“果”然“栽”了,所
“以”,“马”就“死”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嘛!碧微编出来了,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会儿,房东太太站在那儿又说了一大堆,碧微还是一句也听不懂;她只能陪着笑,
反正,看房东太太笑眯眯的,该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还不到中什,悲鸿回来了;碧微心里有点纳闷,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平常
他要是上什出门,逛书店、到图书馆或是博物馆看书看画,总要到傍晚才回来;碧微还
没问,又发现悲鸿脸色不对,白里透青,该不是病了!
“悲鸿!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什么!……头有点晕……”
“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不用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倒是刚才进门的时候,那个姓龚的中国学生问
了我一句话,他问我,认不认识江苏宜兴的蒋梅笙先生。我先是一楞,但还好很快就反
应过来,若无其事地回答他不认识。碧微!你看他这是……”
碧微听了也是吓一跳。自己跟着悲鸿出走,虽然到了国外,但在碰到中国人的时候,
心里还是会有相当的不自在,生怕有人认出他们。看到碧微楞在那儿,脸色变得苍白,
呼吸也急促起来,悲鸿反倒回过头来安慰她:
“你也不用太敏感,也许他是随便问的,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好了,别瞎疑心了!
不过,凡事还是谨慎点好!这么办吧,我们才搬进来没多久,将来要是彼此熟了,难免
要谈些自己的家世什么的,你就说你名字叫郑碧微,这么一来,应该就不会引起任何注
意了……”
“干脆我就暂时改姓郑。悲鸿,你知道,我真的好害怕,怕家里人会找上门。”
“好吧!从今天起,你就是郑碧微了……”
于是,从蒋棠珍变成蒋碧微,如今又变成了郑碧微,连自己娘家的姓都丢掉了!碧
微心里不免一阵难过,很自然地想起爹娘、想起家……离家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又过了两个月。这一天下什,碧微正在房里看一本旧杂志上介绍的花艺。她看不懂
日文,但看得懂照片;还能借着日文里少不了的一些汉字,猜出几分意思。原来碧微经
常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她开始从旧书报杂志上学花道。这一篇文章介绍的是“池坊
流”,碧微津津有味地半猜半琢磨……突然,房东太太到了房门口,嘴里又是叽哩咕噜
地说着日本话。碧微歪着脖子,想猜猜看她说些什么。只见房东太太转过身,对着房间
外面的走道一鞠躬;然后,一个身影出现了——
“姊夫?”
碧微立刻从榻榻米上蹦了起来!是姊夫!是她唯一的姊夫!碧微说不出一句话;紧
接着,眼眶湿了,两行热泪滚了下来……
顾不了东方人保守的礼仪,顾不了房东太太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她上前一把抱住姊
夫,不停地啜泣。姊夫两眼也红了,拍着碧微肩膀,嘴里喊出碧微许久没听到的两个字:
“棠珍……”
碧微,不!这会儿她该是棠珍了;棠珍听见这两个熟悉的字,这个陪她走过十八年
的名字,她哭出了声。好一会儿,棠珍才松开双臂,招呼姊夫坐下;房间里没有椅子,
两个人就坐在榻榻米上。
“姊夫!你?”
“我是上什刚到的,一下了船,就照着地址一路问到这儿。棠珍!你这一向……都
好吗?”
“嗯!还好!爹、娘,还有姊姊,他们好吗?”
“都很好!只是都很想念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想念他们!”
才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棠珍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见了面尽着哭,都还没打听
家里的情形呢!还有,姊夫是怎么找来的?
“我走了以后,爹跟娘他们……姊夫!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
有太多的问题在她心里跳跃,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
“我慢慢告诉你……”
傍晚,悲鸿回来了;姊夫妹夫俩第一次见面,还算投缘。姊夫原就是个老实人,又
念过不少书,这趟就是来日本留学的;亲人见面,又是在这么一种情形下团聚,姊夫请
他们小两口痛痛快快吃了一顿道地的日本料理,还喝了些日本清酒。
姊夫把棠珍离家后造成的骚动大致讲了一遍,包括伪造的棠珍“死讯”;而棠珍和
悲鸿的下落以及在东京的地址,终究还是从朱了洲那儿逼问了出来。姊夫正巧到日本留
学,他下船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来找棠珍。三个人一直聊到深夜才分手;姊夫只好投
宿旅馆,第二天再去学校报到。
当天夜里,棠珍写下了她离家后给父母的第一封信。
日本之行并不如意。一方面实在不习惯当地的生活;另一方面因为欧战一时还没有
结束的迹象,从东方到欧洲的航线仍然没有恢复。久等之下,悲鸿带在身上的两千块大
洋已经花费殆尽,无以为继;他们只能草草结束在东京的逗留,搭船回到上海。
和出去的时候不同的是,行李中多出了不少在日本买的各种书籍文物,其中绝大多
数当然是跟艺术有关的。为了这些书籍文物,悲鸿在日本不但花了不少时间,也花了不
少钱;带出去的旅费,几乎有三分之二是花在这上面的。老实说,碧微对于悲鸿这种没
有理财观念的做法,心里有点不以为然。
而在碧微来说,她的日本之行,唯一的收获恐怕就是跟着悲鸿、做了小夫妻;像她
曾经自嘲的,自己做了一个没有拜过天地和父母的新娘。
两个人有点狼狈地回到国内,这是同一年的十一月;距离他们的出走,正好半年。
上海一家小旅社的房间里,碧微一个人望着窗外。复杂的思绪让她坐也不是、站也
不是;偶尔踱几个步子,但房里空间实在太小,还没走两步就到了墙边、就得回头。突
然觉得空气好闷,刚打开玻璃上带着裂缝的小窗户,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