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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说什么?”凌云恍惚,觉得自己误会了。
“妮子。”他对怀中花唤道,看来幽幽,唤来婉婉。
“等等,等等!”
“妮子,是花。妮子,像花。”
“哎?!”
“妮子是这个世上唯一有花灵的人。妮子说的:每一朵花里都住着一个仙灵,你爱它了,它就会保护你一辈子。我爱妮子,她会保护我一生一世。不,太少了太少了,要生生世世!”
“允堂……”
“是妮子教会我种花。那时候,我只会哭。姐姐,你哭过吗?哭的时候啊,脸就像这花根土,让爸爸责骂,让妈妈嫌恶,让叔叔婶婶取笑。我懂,我全都懂。他们骂我是——“白痴”。姐姐,白痴是什么?嘻嘻。哥哥是对我好的,可他自己也不开心。他会爬树,爬老高老高的树,然后,躲在树间哭。我听到的,都听到的。爸爸妈妈要他一定要念书好,他小时候和我一样笨,嘘,姐姐,偷偷告诉你的,你不要对哥哥说我的坏话。有一天——妈妈把哥哥房间里的所有玻璃东西砸了。那是哥哥的宝贝。那天下着大雨,他就那么跑出来。我跟着他,看他溜到树上。我高兴地喊:带我上去,带我上去。他摇头,脸都被树枝杈儿挡住了,能听到他在上面说:不要上来,会死的!呸,他明明有好玩的,就不带我去对不对?我可聪明!我撇嘴对他说:你怎么不怕死!他隔了好久才说话,那风儿大的,把他的话割得分分离离的,他不清楚地说:生在这样的家庭,死了倒好!姐姐,是不是死了真的好?嘻嘻,你在摇头?唔,那么又是哥哥骗我喽。后来爸爸妈妈还是找到了他,他们两个大人的脸——像吃人的东西。瞧,哥哥不行吧!那么我能腻着的,只有妮子了。”
他睫毛一盖,目色一垂,仿若有份难以言表的羞涩,“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他缓缓喃喃。
凌云一惊,深看他,他依旧懵懵糟糟的神态,却仿佛真的懂得什么。
“她教我念,边种花边念。她说把方方寸寸的感情放到这种事情里,也能体会幸福。她还直夸我聪明,说我不仅会种花,还记得她的每一句话。姐姐,你也觉得我聪明,对不对?”
凌云眼底生热,要走出水来,她若不出声他会觉得奇怪,她若出声却禁不住那份哽咽。这个允堂,为何要这般为难她。
“是的,允堂是这个世上最特别的。”
他搔搔头,跳跳脚,十八男儿了,却仍像个孩子,高兴着就是高兴着,悲伤着就是悲伤的,不似“常人”的世界,充满心计。
“妮子是个神,对不对!她对我讲过观世音娘娘的故事,也讲过田螺姑娘的故事。我打雷总睡不着,她搂着我一昧口口声声道:我不会离开你,不会离开你!她比那些娘娘,姑娘的,都要伟大!其实——她也很可怜……唉,有一次她可以出去的。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哎,想不起来,我真笨,真笨。她很喜欢唱歌,她要去那儿学。她若走出去,就可以不用回来,回来这个“讨厌”的地方。那段时间,我难过极了,总觉得她若走了,我会活不成的。爸爸把她叫去书房,那天下午,就没看到她的人影。后来夜半更深了,我在花园里的月桂树下找到她,喏,像是现在这个地方吧。她坐在树底下,脸埋在膝盖中间,肩膀抖啊抖。我跳过去,拍她,想要吓吓她,没想到她抬脸——唏,那张脸……那种表情我从没在她脸上看见过!她对我龇着白牙,仿佛,仿佛要把我咬死。我大叫一声,跑开了。然后,就听到她在后面着急的呼喊:允堂!允堂!我摔了一跤,她追上我,扶起我,我胡乱抓着打着要躲开可怕的她,她却一下子——哭了。她当时说的话,唔……我走不了了,允堂,那个男人……允堂,我也是个可怜虫,我们注定一辈子的,你来保护我,好不好……吓,她让我保护她哎?我可是个男子汉。嘻嘻,我好高兴,她又可以留下来和我种花,和我讲故事,她说了我们是一辈子的。可是她却不开心,非常非常非常地不开心。她以前常提起那个哥哥的名字,现在也不提。她去开店,她的咖啡好不好喝?姐姐——嘻嘻,过不了多久,等我再长大一点,妮子,就是我真正的老婆!恭喜我!”
他情之所至,竟然把怀中花盆向凌云大方地递来。
并说了一句,“姐姐,你也是哥哥心里的那个花灵哦。”
凌云已经伸出手了,就此恍惚一愣,没有接着。
那盆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凌云喉口干涩,舔着嘴皮,慢慢吞吞,吞吞咽咽,将眼睛抬向允堂——
“哎呦妈喂”!她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后头,齐允堂追前几步,停下了,呆呆转首,望着地上的碎花儿,声色表情,杀人一般。
凌云胡乱朝前挥手,拨着烟雾儿,雨雾儿,风雾儿。
不提防脚下,仿可踢到一个墩子样的,腿脖子一拐,身子收不住,往地面冲去。
周遭林头鸟受了这猛子惊吓,全都飞去了。
“闷闷咕咕”的,是女孩子头扎在泥土里的唤息声。
静生一片。
她不再重呼吸,怕胸腔里全捣拾进淤泥,待着性情,也不知在等谁,自个儿没有翻身,半耳里灌进属于林中的窃语声息。
她的身子,被小心柔柔地扳过来。
她僵滞着抬臂,一抹眼皮上的泥巴,看向上头这张脸,鼻孔一张,再也忍不住哭了。
云磊叹口气,三绺息,一息好笑,一息心疼,一息无奈。
他拿他干净的手,捏上她的鼻子,她开始甩头,他凶凶的,“别动!”
她看到他的指尖上,有一滩血,头脑儿一昏,才察觉自个儿的狼狈。
他依依着,不断徒手来抹掉她鼻下的流血,音调像歌儿一样,江南的小调,苏北的民谣,不,什么都不是,是他特有的一份韵致,他对她轻轻地说,“好可怜……不疼了……”
她躺在这样的怀抱里,甘心情愿要睡过去,他这么宠着她,让她对他放心,对他信任,对他展露丑态却不觉尴尬,粘粘地牙齿上沾了粽米的感觉,甜甜地舌头上咂着樱桃的感觉,香香地鼻子里闻着窗外芭蕉的感觉——流年暗中偷换,也不自知的感觉。
他说道,“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她故意调皮,闭着眼睛问,闭着眼睛听,“回避什么?”
“你这个坏家伙。”他说。
她满足了,“为什么是我?”
“你总要问理由的。”
“你说嘛说嘛。”
“两个都是不完美的人,若彼此有了生死不渝的爱,便有勇气去追求彼此的完美。若在途中发觉到更多的不完美,我们——就一直追寻下去。”
“唔,你自己想的?”
“有一次去拜访一位家庭很完满的老师,听说的。”
“我就知道!”
“能听来已经幸运了。听来了却不懂得,才是悲哀。”他摸摸她的眉毛,顺过她的眼皮,指尖徘徊在她的眼眶下,弄来她一阵阵的麻痒。
“唉,你懂了吗……”
“我这个人哪,一碰到这种事就正经不起来。”他幽幽道,“喜欢吊儿郎当,喜欢开开玩笑。你,却是个习惯端正严肃的人。所以我们之间,不是你观望着我,就是我不敢走过去。一直一直,我们互相看着,很怕会落得一辈子大眼瞪小眼,却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呵呵。人生哪有完美的计划,明明想好了的,做起来就是不一样。若果我们等到心情成熟之后,才来向彼此敞开,那时候老眼昏花,白发苍苍了,还有力气来享受幸福吗。只能是两个傻瓜罢了!我不愿做傻瓜!”他倔倔道,又一下子改换一种语气,像是看着纱布底下滴出的西瓜汁,有份温柔的期待,“而我,更不愿错过你。我知道,那样不称为傻,简直叫白痴了。我们,不要再东张西望了好不好?我们,停下来看看身边好不好?我们,有彼此啊。”
他把脸慢慢放下。
“我的泥巴沾着你了。”她说。
“没关系,送给我好了。”
“脏的。”
“我不介意。你的一切,统统送给我好了。”
“刚刚还说不吊儿郎当来着。”
“凌云……”
“嗯……”
“也说过别东张西望了!看着我!只准看我!”
“我之所以要“左右回头”,是为了甩掉马上要落下来的鼻血。”
“别动!别动……我来帮你。”
他拿牙齿,轻轻咬啮她的鼻头,一忽儿划下,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