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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有吃过茶吗,爹?”汉娜丽妮极不安地问。
卓健德拉:“茶并不像诗人的灵感;它不会自己从夕阳闪耀的天空中流下来。你们要老坐在屋顶上这个角落里,茶杯里决不会自己长出茶来!这难道还用我说吗!”
为安抚汉娜丽妮的心,安那达先生急急地插嘴说,“我已经决定今天不吃茶。”
卓健德拉:“怎么啦,爹,你准备作一个彻头彻尾的苦行僧了吗?那我却怎么办呢?我可不能靠吃空气活着哩。”
安那达:“哦,不,这也不是什么苦行主义的问题。我昨天夜晚睡得很不好,所以我想试试略为禁禁口看是否会好些。”
说实在话,以往在他和汉娜丽妮谈话的时候,他脑子里总时常会浮现出酌得很满的一杯热茶的形象来,但今天的确并没有这种情形。因为今天汉娜丽妮好容易恢复了正常的情绪,她父亲和她在这僻静的屋顶上已开始了一种真正亲密的谈话,彼此的了解也达到了过去从未到过的深度,那时要移动一下地方就可能会产生极坏的结果,可能会像吓跑受惊的鹿一样,惊散了正预备露头的心深处的思想;因此今天安那达先生一直都竭力抗拒了茶壶的召唤。
汉娜丽妮并不相信她父亲真要改变自己向日的习惯,用节饮来医治自己的失眠症。“来吧,爹,你一定得去吃点茶,”她大声说,安那达先生立刻完全忘记了他对失眠症的恐惧,匆忙地跟着她走了。
一走进屋子,他不禁一惊,因为他发现阿克谢早已在屋子里坐着;汉娜不过才刚刚恢复了正常状态,如果一看到阿克谢就很可能又会旧态复萌。然而这时他已无法挽救这个局面了,因为汉娜丽妮已经跟在他的后面走进了屋子。阿克谢立刻站起身来了。
“可是,卓健,我最好还是走吧,”他说,而这时,出乎一切人的意料之外,汉娜丽妮却接口说:“那是为什么,阿克谢先生?什么事那么忙呢?先喝一杯茶再走吧。”
阿克谢仍然坐了下来。“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已经喝了两三杯了。如果你一定逼着我喝,我倒也还可以再喝上两杯。”
汉娜丽妮笑了一笑。“必须我们逼你,你才肯喝,这倒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事。”
“一点不错。”阿克谢说,“我从来也不会那么傻,人家好意给我好东西,我却偏要拒绝。”
“更要紧的,当你自己提出要求的时候,希望好东西不要拒绝你!要有一个牧师这样为你祝福,那恐怕是再好不过了吗?”卓健德拉说。
安那达先生茶桌边的谈话,经过长时期的间歇后,现在又开始活跃起来了。汉娜丽妮的笑声一向是很文静的,但今天却有时竟会压住了别人的谈话声。她对她的父亲开玩笑说,“阿克谢先生对自己的健康情况已完全忘怀了,爹。他虽然好些天没有吃你的丸药,身体却仍然好得很。要是那丸药真有什么效用,他这几天至少也该有点头痛啊。”
卓健德拉:“人们常说一个人对不起自己所吃的盐。他真是对不起他的丸药!”
安那达极开心地笑了。他家里的人现在又开始拿他和他的丸药来开玩笑,这在他看来是表示和睦融洽的气氛又将出现了,他心头的一块石头立刻完全落下。
“我明白你们是存的什么主意。”他说,“你们是要动摇他的信念。他是我的丸药服食队里仅剩的一个人了,而你们现在却又想改变他对我的忠心了。”
“那个您不用害怕,安那达先生,”阿克谢说,“他们永远也改变不了阿克谢的忠心的。”
卓健德拉:“怎么,难道阿克谢像一张假卢比票吗?你要想去变换它,结果就只会是自找麻烦!”接着是从安那达先生的茶桌边响起一阵欢笑声,冲散了天空的行云。
要不是因为汉娜丽妮说她要去梳头,这茶话会一定还会延续很长一段时间。她走后,阿克谢想起自己还和别人有个约会,也就就站起身走了。
“爹,这事决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卓健德拉说,这时屋子里只剩下他和他父亲两人了,“我们必须让汉娜尽快结婚。”
安那达先生惊愕地瞪着眼望着他。
“关于她和哈梅西的解除婚约的事,”卓健德拉接着说,“外面闲言闲语很多。我不能老像这样匹马单枪地战斗下去了。如果我可以把整个事情的真相对人讲明白,动手的事我才不在乎哩,但因为汉娜的关系,我一句话也不能随便说,弄到现在我只好闭上嘴去和别人干。你知道,前几天,我还和阿克希尔大闹了一回。他有很多话实在讲得太岂有此理了。如果我们能让她赶快结婚,那些闲言闲语自然就会平息,我也就不必再像天下无敌的勇士一样,卷起袖子来到处去向人挑战了。我坚决地请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再拖延下去了。”
安那达:“可你要她和谁结婚啊,卓健?”
卓健德拉:“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外面已有那么多闲话,要想再另找一个人是很困难的。现在我们能找到的就只有阿克谢;而且他这个人我们要想把他抛开还不很容易。告诉他吃一粒丸药,他就会吃一粒丸药。吩咐他立刻结婚,他也就会立刻结婚。”
安那达:“你疯了吗,卓健?你想汉娜会同意和阿克谢结婚吗?”
卓健德拉:“只要你不从中作梗,我有办法得到她的同意。”
“不能,卓健,不能,”他父亲大声叫着说,“我不能听你去逼迫汉娜;你只会使她感到恐惧,逼得她发疯的。先让她安静几天吧。可怜的孩子,她刚刚受到那样一次难堪的打击,没有必要马上要她结婚。”
“我并不打算去逼迫她;我一定尽一切努力对她温和,好好地同她讲道理。难道你认为我只会吵架,就不会安静地和她谈一谈吗?”
卓健德拉这个人是从来不会坐失良机的。汉娜丽妮刚一梳完头,走出自己的卧室来,他就迎上去对她说,“汉娜,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谈谈。”
一听到他这话,汉娜的心就扑通地跳了几下。她慢慢跟在他后面走进起坐间去,静立地等待他开口。
“你注意到爹的脸色近来已变得多么难看吗?”他问她。
汉娜丽妮没有回答,但她面部的表情却已透露出了她心中的不安。
卓健德拉:“你听我说,如果我们不想出个办法来,他真会病倒的。”
他的声调已明白表示出,父亲健康情况的好坏是应该完全由她负责的。汉娜丽妮只是低着头,用手揉搓着自己的衣边。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卓健德拉接着说,“你越是为过去的事悔恨,我们就越觉得受到了更大的屈辱。如果要使爹的心真正得到安宁,你就必须让已经过去的那一件不幸的事完全湮没,不容它留下丝毫的痕迹。”他两眼望着他妹妹的脸静等着回答。
“你不用担心我会同爹再谈起那件事,让他心里不安,”汉娜丽妮回答说,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
卓健德拉:“我知道你不会,但仅是那样,还决不能压住众人的嘴。”
“那我可有什么办法呢?”汉娜丽妮问道。
卓健:“要平息那些闲话只有一个办法。”
汉娜丽妮这时已明白了卓健德拉的意思,她因此连忙回答说,“如果让爹现在到北边去旅行一趟,换换空气,那不是很好吗?我们可以到那里去住上个三四个月,等我们回来的时候,那些闲言闲语也自然就平息了。”
“那还不是一个治本的办法。你必须让爹相信你心里已没有任何烦恼了。不能做到这一点,他心上的创伤就仍然会发痛,他也就决不可能恢复他从前原有的心境。”
汉娜丽妮的眼中立刻噙满了眼泪,她匆忙地用手把它擦去。
“那你究竟要我怎么办呢?”她问道。
“我知道我这话你是很不爱听的,但如果你真愿意使所有的人都能过着快乐的日子,你就必须立刻结婚。”
汉娜丽妮简直是惊呆了。
卓健德拉极不耐烦地接着说:“你们这些姑娘们就专门爱小题大作。这种事过去不知已经有多少人遇到过。许多女人都曾在婚姻问题上遭到过困难。而结果她们安安静静地另找一个人一结婚,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然的话,小说里所写的那些玩艺儿要真会经常在人家里发生,那大家也就不用活着了。你也许可以毫不害羞地像演戏一样,在人前说上一通什么:‘我要永远和所有的人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