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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们在森林里度过那十四个年头吗?要笑你就笑吧,哈梅西先生!你不肯相信我的话,我也并不觉得十分奇怪。一个人既然会只听到一条船的汽笛声,还没弄清它要开到什么地方去,就立刻向船上跑,那他自然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好啦,大叔,”哈梅西说,“您最好给我们决定一下,我们究竟在什么地方下船好。您的建议比轮船汽笛的一阵鸣叫一定会更有力得多了。”
“天啊,你倒很快就学会了一个打定主意的办法。可是,我们彼此相识才不过几个钟头呀。嗯,你们最好在加希波尔下船吧。你愿意到加希波尔去吧,亲爱的?那里许多人家都种有极漂亮的玫瑰,我这个对你十分崇拜的老头子也正是住在那里。”
哈梅西拿着眼睛看着卡玛娜,她立刻点点头,表示很赞成这个建议。
卡克拉巴蒂和乌梅希这天下午一直都坐在卡玛娜的舱房里,这一来,哈梅西就只剩下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呆在外面了,卡玛娜心里倒多少有些不安。轮船稳稳地向前开行着,在秋天的色彩鲜明的阳光下,永远不停地向后退去的河岸呈现出一幅宁静的、时刻变幻的景色——它像一幅长条图画,画着无数的稻田、码头、沙滩、农舍和盖着铁屋顶的市场,其间还时而可以看到一群群赶路的人聚集在高大的榕树荫下等待着渡口的渡船。卡玛娜的爽朗的笑声时而打破秋日午后的恬静,从邻舱传到哈梅西的耳朵里来。“这一切是多么美妙,但又多么遥远!”因她的笑声引起的这一思想一直在他的心中萦绕。
第二十九章
在卡玛娜这个年岁,疑虑、恐惧和烦恼是不可能在她心中长久存在的。她现在已不再感到时间难以消磨,也不再把哈梅西对她的态度当回事放在心上了。
秋天的太阳使广阔的田野上的景象瞬息变幻,衬着那金色的河流,一切更显得绚烂无比。卡玛娜极高兴自己已做了一个小家庭的女主人,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而每天都像是一部朴实无华的诗集中的一个新页。
每天早晨,她都以倍增的热情来对待这一天的工作。乌梅希自那次后再没有发生过误船的事,而他每出去掳掠一次回来,总是满载而归,每次弄回来的东西也总要引起他的那两个同伴的无限惊讶。
“天啊!你们瞅瞅这些葫芦!还有这黄豆,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呢?大叔,你瞧,他还弄来了一些酸甜菜!我真从来没想到在这一带地方还可以弄到这个。”这是在乌梅希的菜篮边,每天早晨都可能听到的一番谈话。
只有哈梅西在场的时候,大家谈话的声调就不那么响亮了,因为他始终怀疑这些东西来路不明。卡玛娜也许会说,“嗨,钱是我自己算好了交给他的!”但哈梅西却会回答说,“那只使他更多了一个捣鬼的机会;他可以把钱吞掉然后再去偷菜!”这时他就会把乌梅希叫过来,要他把他出去买东西所花的钱作一番交代。
当然那孩子背出的帐目总是不对头的。如果听他自己讲,他所花的钱总永远超过卡玛娜给他的数目,但乌梅希却并不因此有丝毫不安的感觉。正如他自己说的,“如果我能算帐算得那么清楚,我也不会在这里呆着了,我不会到政府去作一个征收员吗?你说对不对,老爹?”
这时卡克拉巴蒂就会说,“这一件公案等早饭后再办吧,哈梅西先生,那时你可以再作一次宣判。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可不得不站在这孩子的一边。乌梅希,我的孩子,要什么就能弄到什么,这可不是一件很容易学到的本领,会这一套的人可真不多。许多人都希望能那样做,可是大多数的人都做不到,我碰到任何一个有才能的人,对他总是十分尊敬的,哈梅西先生。现在不是种黄豆的时候,我真不相信有多少孩子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能够一大清早给你弄来这许多黄豆。怀疑人人都会,先生,可是需要什么就能弄来什么的人,一千个里头也难找一个!”
哈梅西:“你这样是不对的,大叔!你不应该这样护着他。”
卡克拉巴蒂:“他并没有很多的才能,如果我们不给他一些鼓励,让他这方面的才能也萎缩下去,那不等我们走下这条轮船,我们就会后悔的。你听我说,乌梅希,明天早晨我需要用一点点楝树叶子——越是最高的树顶上的越好。我需要那么一点东西,亲爱的。他们都称我作医生——得啦,别管他医生不医生吧,我这全是在浪费时间!好好注意把那些青菜洗干净,乌梅希。”
哈梅西越是怀疑和责骂乌梅希,这孩子就越是和卡玛娜更为亲近。加上卡克拉巴蒂也始终追随着卡玛娜,他们这几个人慢慢感到哈梅西对他们已无足轻重。当卡克拉巴蒂、乌梅希和卡玛娜在彼此同情的基础上,团结在一起,一同工作,一同谈笑的时候,谁也不再把哈梅西和他的那些教条放在眼下。自从卡克拉巴蒂来到以后,他对卡玛娜的热爱对哈梅西也不无影响,但哈梅西却仍然不能毫无顾忌地前去和他们一起追随在她的周围。他像是一条吃水很深的大船,不可能靠到河岸边去,只能在河中心抛锚,从老远处观望着岸边的陆地,而那些小船和小划子却很容易就渡过浅滩划过去了。
月亮已到了快圆的时候了。有一天早晨,旅客们一起来,就发现满天布满了乌云,风时刻变换着方向乱吹着;时而来一阵疾雨,时而又是明朗的晴天。河心中没有其他的船只。岸边可以望到几只小划子,但从它们活动的情况已可以看出船上的水手们的不安心情。拿着水罐走下河滩来打水的妇女们也都不敢在河边停留,有时整个河身,从这一岸到那一岸,都似乎忽然抖成一团了。
轮船照常向前开行着,卡玛娜也没有让天气的变化影响她的烹饪工作。
“晚上你也许没法做饭了,”卡克拉巴蒂对天空望了一眼说,“所以你现在最好把晚上吃的东西部给预备出来。如果你现在能够把豆饭做起来,我就来和面做面包。”
他们大家都吃完早饭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风慢慢越吹越紧,河面翻起了一层一层的白浪。早在天晚以前,太阳便已躲到浓密的乌云后面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它是什么时候落下去的。船很早就抛锚了。
入夜以后,月亮透过团团乌云,时而露出一线惨淡的微笑。风暴来临了,接着开始了倾盆大雨。
卡玛娜已经有过一次翻船的经验了,这凶猛的狂风自然使她颇为恐惧。“这没有什么可怕的,卡玛娜,”哈梅西安慰她说,“轮船上是很安全的。你去睡觉吧,不要把它放在心上,我就呆在隔壁的舱房里,这会儿我还不睡哩。”
接着卡克拉巴蒂又走到她的门口来。“不要害怕,亲爱的,我叫这该死的风暴决不敢碰你一碰!”这风暴尽管该死,但毫无疑问它确已弄得卡玛娜心神不宁了。她几步跑到门口大声恳求着说,“求你进来陪我坐一会儿吧,大叔!”
卡克拉巴蒂犹豫了一下。“现在是你们该上床睡觉的时候。我最好还是——”他一边走进去一边说,但他立刻看到哈梅西并不在那间舱房里。“哎,哈梅西先生哪里去了?”他惊奇地叫喊着说,“在这样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他总不会跑出去偷菜去了吧!”
“啊,是你吗,大叔?我在这里,隔壁屋子里。”
卡克拉巴蒂向旁边的一个舱房望过去,看到哈梅西斜倚在床上,在灯光下看书。
“你夫人一个人呆在那边屋子里害怕得很,”他说,“你最好把你的书放下,很明显你拿着那玩艺儿也吓不退风暴的!快过这边来吧。”
一种无法控制的本能的冲动使卡玛娜完全失去了自制的能力。“不,不,大叔!”她抓住他的手压低嗓子叫喊着。在那雷雨交加的风暴中,她的声音并没有能传到哈梅西的耳朵里去,但卡克拉巴蒂可是听见了,他非常惊愕地转过脸来望着她。
哈梅西放下他手里的书本走进这边的舱房里来。“什么事情,卡克拉巴蒂大叔?”他问,“卡玛娜和你似乎是——”
“不,不!”卡玛娜急忙插嘴说,她并没有抬头看哈梅西一眼,“我刚才只是请他进来陪我闲聊一会儿。”她一再连声说,“不,不!”究竟是“不”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实际上她所要表示的意思是,“如果你以为我害怕,需要什么人伴着我,那你是错了,我并不需要!如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