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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什么时候出版我也没法知道。”
“总之,你不是个好人,你真坏透了!”卡玛娜苦恼地叫着说。
哈梅西:“你应该对那个作者生气才对……我现在只要问你一个问题:茄特·辛应该拿章德娜怎么办?”
卡玛娜两眼望在河上沉思了好一阵。
“我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办;我想不出来,”她终于回答说。
哈梅西略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茄特·辛应该把实际情况完全向章德娜说明吗?”
“你这话多可笑!如果他不告诉她,结果只会闹成一团糟;
那情形是多么可怕!他最好还是立刻把真情全告诉她。”
“最好,”哈梅西机械地跟着她念叨着,在略略踌躇了一会儿之后,他又接着说:“可是,卡玛娜,假定——”
卡玛娜:“假定什么?”
哈梅西:“假定我是茄特·辛,而你是章德娜。”
卡玛娜:“请你不要再对我讲这一类的话!我实在不愿意听!”
哈梅西:“但我必须这样讲。要真是那种情形,我究竟应该怎么办,你又应当怎么办?”
卡玛娜根本不愿回答他的问题。她一言不发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开了。一走过去,她却看到乌梅希坐在他们的舱房门边,静静地望着河水出神。
“乌梅希,你看见过鬼吗?”她问道。
“看见过,妈妈。”
“你看到过什么样的鬼?现在且对我讲一讲,”说着,她挪过一把藤椅来,在他的身边坐下。
独自留在船头的哈梅西,因看出卡玛娜这时无疑正感到非常烦恼,已不打算再把她叫回来。一弯新月已经落到一片竹林后面去了。甲板上的电灯已完全熄灭,水手们现在都跑到底舱去吃东西和休息去了。船上原没有其他住舱房的客人,三等舱的乘客大部分都从船边溜下去,涉水到河上去做他们的晚餐。向岸边望去,在一片片浓密的丛林中,还可以看到某些村镇上的路灯在发着光。河中心的急流使劲扯着锚链,整个轮船时儿会因为这巨大河流的脉搏的震动,轻抖几下。
在这离奇的环境中,在这由天空幔成的巨大的天幕下,哈梅西费尽神思要想解决良心对他提出的那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很明显,在卡玛娜和汉娜丽妮之间,他必须有一个选择;妥协的办法是没有的,要她们两人共同伴着他度过一生更是不可能的事。从责任方面讲,他究竟应该怎么作,那是无容怀疑的。汉娜丽妮还能有别的出路;她可以整个忘掉他,然后和另外一个追求她的人结婚;但如果抛弃卡玛娜那就等于是把一个赤手空拳的孩子抛到一片茫茫的大海中去。然而——人就是这么自私的一种动物——想到汉娜丽妮可能会忘记他,想到她能够有别的办法,并非少了他就没法生活下去,哈梅西并不觉得他因此可以感到安慰。相反的,这种思想倒更加强了他对她的思念。她现在好像是在他的想象的边缘上浮动,虽不在他身边,离他也并不很远,只要一伸出手去就可以捉到她。
在他这样沉思的时候,他又低下头去,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远处一阵狼嗥引得附近村子里的狗都狂叫起来。他偶一抬头,却看到卡玛娜在黑暗中,站立在离他不远的栏杆边。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还没有睡吗,卡玛娜?时间已经很晚了。”
“你还不去睡吗?”
“我这就去了;我已经在右边船舱里把我的床铺好。你不要等着我了。”
卡玛娜一言不发地向分配给她住的那个舱房里走去。她没有勇气告诉哈梅西,她刚听完一个谈鬼的故事,一个人呆着非常害怕。但她那显然不愿独自去睡的迟缓的脚步已使哈梅西不禁感到一阵心痛。
“不要害怕,卡玛娜,”他叫喊着对她说,“我的舱房紧挨着你的舱房,我们可以把中间的门敞开着。
卡玛娜傲慢地把头一扬说,“有什么可怕的?”
哈梅西灭掉自己舱房里的灯,躺下来预备睡觉。
“我永远也不能抛弃卡玛娜,”他对他自己说,“再见吧,汉娜丽妮!我现在已经下定决心,我不能再犹豫下去了。”可是,当他就这样在黑暗中静躺着的时候,他的心却始终只想着,抛开汉娜丽妮对他将是如何可怕的一种损失,直到后来,这思想使他实在没法再忍受下去了,他终于从床上跳站起来,走出了舱房。这时,那覆盖在他头顶上的晦暗的天空立刻使他毫不怀疑地感觉到,不管怎么说,他目前所受到的委屈和他所遭到的困难决不是在整个时间和空间中永存的东西。在他头上发着光的星星才是永恒的,哈梅西和汉娜丽妮之间的这一段可怜的爱情故事永远也不可能和它们相比。这一条伟大的河流,将在未来无数的秋夜,泛着星光,流过这里的沙洲和随风飘荡的芦苇,流过这沉睡的围绕着绿树的村庄,而那时哈梅西的这臭皮囊却早已在火葬场上烧成了灰烬,早已和这包容一切的大地融成一体,那时他的这颗烦恼的心也早已得到永恒的安宁了!
第二十七章
天还黑着的时候,卡玛娜就醒来了,她四面望了一望,知道自己仍是一个人在那里睡着;略为定了一定神,她才弄清楚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她勉强从床上爬下来,打开舱房的门,向外面望着。安静的水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白雾,黑暗中已透出一线惨淡的微光,在河东岸的树林后面,黎明已在天边露面了。而在她这样呆呆地站在那里观望着的时候,铁色的水面上已经出现了几点张着白帆的渔舟。
卡玛娜只感到自己的心隐隐作痛,但使她心痛的原因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这为迷雾所笼罩的秋晨为什么会显得这样阴森可怖?这填满她胸中的悲愁,这无法倾吐而又使她禁不住要簌簌泪下的悲愁,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为什么现在会忽然这样念念不忘自己所处的悲惨的境地呢?仅只在二十四小时以前,她就完全忘记了她和她丈夫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忘记了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任何亲人或朋友。但这时究竟是什么事情使得她又忽然这样痛心于自己的孤苦伶仃的身世呢?难道哈梅西一个人还不足作为她的依靠吗?为什么因为看到天地是那么浩瀚自己是那么渺小,她一时竟会如此地感到沮丧?
她只顾在敞开的舱门边徘徊,却没有注意到她身边的河水早已闪着一片金光了。船上的水手又开始了他们的一天的工作,底舱的机器又隆隆地响开了。锚链的丁当声和绞盘的嘎嘎声吵醒了村子里的孩子们,他们这时都纷纷跑下了河滩。
这嘈杂声也使哈梅西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立刻走到舱门边去看卡玛娜。她看到他走来却不禁一惊,虽然她已经戴着面纱,现在她却更用力扯着它,想把自己的脸给完全掩盖起来。
“你已经洗过脸了吗,卡玛娜?”哈梅西问。
这似乎是一个不含任何恶意的问题,不应该引起任何人的气恼。但显然她却生气了,她一听到这话,只摇摇头就转身走开。
“一会儿这里就会有很多人了,”他接着说,“你最好现在就去梳洗吧。”
卡玛娜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就走过他的身边,到浴室去了。
哈梅西竟会这样早跑起来过问她的梳洗的事,这在卡玛娜看来,不仅不必要,而且是一种无礼的举动。她完全明白,他在和她接触的时候始终守着一定的限度,他决不会超过那个限度显得和她更亲昵一些。她从来没有机会坐在自己的婆婆的脚边,听过应如何注意自己的举止的教训——什么时候和在什么情况下应该用面纱来遮掩自己的羞怯。但今天早晨,她不知为什么竟是那样羞于和哈梅西见面。
卡玛娜从洗澡间回到舱房里来的时候,那一天的许多工作都正等着她去动手。她从衣襟边把一串钥匙拿下来,打开她的衣箱,但箱子一开,她却无意中看到了昨天哈梅西交给她的那个装钱的小匣子。在昨天,这个匣子似乎曾带给她无限的快乐,有了它,她似乎感到自己就有了权利,有了独立自主的地位,因此她把它看成是一种无价的财宝小心地收藏着;但今天,她最初接触它时所感到的那种欢欣已完全不存在了。这匣子毕竟是哈梅西的财产,不是她自己的;它并不属于她所有,她并没有绝对权利可以任意处理它;她现在只能认为它只不过给她添了一重责任。
“你为什么这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