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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喜欢维吉尼亚的,”我说,“那里的乡间景色美极了──青山连绵,绿野无限。”
“恐怕,美国不适合我。我觉得,我不能活在乡间环境里。”
“说起来,维吉尼亚跟这里还有点像。”
可是,我心里想着:才怪,维吉尼亚要比这里美多了,这块圈围起来的萨里斯伯里平原,还有一条高速公路,紧邻奔驰在古怪的史前纪念碑旁边,呼啸间,石柱为之渺小。
“我得守住现在我所拥有的,”维迪亚说,“要我再迁居移民到另外一个国家,恐怕就为时已晚了。”
我们继续走向灰棕色的桌形石,巨石紧挨在车道旁边,车辆飕飕飞驰。
“那么,你现在计划怎么样?”
他说:“我还在想办法找钱。”
“你是认真的吗?你真要在伦敦买房子吗?”
“没错。我想,我需要的就是这个。”
“我想,你一定可以找到四万英镑以下的房子。”
他说:“不,我的房子绝对要不折不扣的高尚时髦。”
说这话的时候,他遥遥望着天边。
退稿与畅销书(1)
我回到伦敦几天以后,我在包德利黑德的编辑,名唤詹姆士·米契,专抽雪茄的苏格兰人,偶尔也客串诗人,请我到维克特法国餐厅午餐。他说他想要讨论一下《黑屋》。我们会面的时候,他还非常友善,不过,在我们用过第一道餐点,干掉大半瓶葡萄酒之后,他还没提到我的小说,就有些不祥的征兆了。接着,他说,他一点也不喜欢我的稿子。
米契说:“恐怕,我不能出版这本小说。”
我不敢置信,我说:“你的意思是,你要退稿吗?”
他说:“这样会伤到你的名誉。”
“我没有什么名誉。”
他说:“我想,只要你重新读过,你就会同意我的看法。”
“我不必再读一次。书是我写的。假如,我觉得书不够好,我就不会把稿子交给你们。”
我的语音尖锐,想来,他可能也大吃一惊。我自尊受损,气愤填膺。或许,他还自以为缓和了这个打击,毕竟,伦敦人好于午餐,不过,把午餐转变为通知退稿的场合,未免也太麻木不仁了。而且,他们凭什么退我的稿?我的小说写得当然好,不是吗?
“我请威廉·崔佛看过,他也同意我的看法。”
崔佛是他旗下另外一名作家,我想,应该是比较有才华的吧。
我说:“我上一本小说的书评很好。你们公司也付给我250英镑。我想,这本小说也会收到同样的稿费。你们不过给我一点小钱,就可以出版我的小说。”
他说:“这是原则问题。”他已经点起一根雪茄,同时动了怒气,脸色不善,他放下叉子,停止进食,“我对这本书没信心。我不会出版我没信心的东西。”
我说:“你出了一大堆垃圾书。”
我猜想他也认同这句话是真的,因为他犹豫半晌,至少,他看起来惶惑不定。
我说:“你要是拒绝出版这本书,你就失去我这个作者了。我会去找其他出版公司出书。我再也不会让你出版我的书。这本书不过花掉你250 英磅而已。这顿午餐就让你花了30英镑。”
米契秃顶,可是头颅一侧还残存那么一撮发束,他将这一缕幸存残发梳过他的光头,伪装乌丝表相。现在,这撮潮湿、多事遮顶的鬈发滑落一旁,悬荡在他耳朵一侧,活像哈西德教派奇异的鬓角卷发。他看来狼狈无助。
他说:“要是你能够改变我的立场的话,我就出版这本小说。”
“那么,这样就够了。够了。算了──把我的手稿还给我。”
心情恶劣透顶,我还是用完午餐,跟着他一道儿走回办公室去取原稿,一路上蠢念暗动,想把他推到车道上去撞车。他把原稿找出来还我,看起来还是惊异不平,我的怒气或多或少还叫他尴尬。
我找了另外一个出版公司,不过,同时间,也认真地思索,我怎能单靠写作维生呢。我跟维迪亚和盘托出。他请我一块儿上查林十字饭店茶叙。
他说:“你应该先让我看看你的书的。你怎么没让我先看过呢?”
“我不想拿自己的问题让你烦心。”
维迪亚说:“朋友是干什么用的?”
他还能说些什么比这更真实,或是更加善意关怀的话呢?八年来,他还是站在我这边,对我还是这样善意祝福。
“他把稿子交给威廉·崔佛看。崔佛显然也不喜欢这本书。”
“威廉·崔佛算哪根葱啊?”
我就需要这个,维迪亚一惯无情刻薄的轻蔑不屑。
“他什么也不是,”维迪亚冷冷地说道,“我刚刚出道的时候,也碰过同样的事情。朵奇叫我把书先搁在一边。那本书就是《米奎尔街》。他不知道该拿那本书怎么办。本人的作品至今还是会接到一些愚不可及的评论。”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他们资质平庸,性好撒谎,低三下四,而且愚蠢无能。这就是他们做这种事的原因。”
他真的发火了,气得不能接续谈话。他啜了口茶,转眼观望其他茶桌旁的人物。他看到一名大腹便便,行将临盆的太太,缓缓地穿过这个简陋寒伧的茶室,她不时坐在椅子上撑住自己,一手扶着下背部,保持平衡。
退稿与畅销书(2)
“在我看来,世上最丑陋的光景就是女人怀孕了。”
他这么说话让我惊讶不置。我无言以对。他将目光从那女人身上移开。
我说:“我又有了个写书的主意。”
“说来听听。”
“一段长途火车旅行。”
我接着解释道,我在维吉尼亚的时候,读了马克·吐温的《绕着赤道跑》,那是一本已经绝版,名不见经传的旅游书,可是,书中错误的地理推断,以及旅途上偶发的小事故,却可爱得很。我喜欢马克·吐温快活的玩笑,还有长途旅行。这本书除了他的旅行以外,就没别的了。对话占去了大半篇幅。吐温没打算装出见识广博的样子,他对行旅间经过的国家──澳大利亚、印度与南非等等,还有其他许多国家──往往一知半解。
“我已经先查过地图了,”我说。“我可以从维多利亚车站出发,先到巴黎,到伊斯坦布尔──再到阿富汗边境。接着就到开伯尔隘口了,再搭火车贯穿印度。缅甸也有铁路,泰国也一样。我可以再搭火车遍行日本,最后搭跨西伯利亚火车回来,再将这段旅程写成一本书。”
维迪亚说:“那倒是个不错的点子。”他认真地专注思索着,想要找出漏洞或是任何可疑之处。这个主意实在太过单纯,单纯到找不出缺点。从伦敦搭火车到日本再回来:怪的是,过去怎么就从来没人尝试过。
“我打算9月动身,”我说。“我预计10月可以到达印度。那个时候,印度的气候怎么样?”
“嗯,不错。”
他看来心不在焉;他还在想着我的书,我的旅行。他看到了些我没看到的事情──我可以从他的反应判断。他知道这是个绝妙的点子,可是,除了点子之外,他还看到更多。他已经预见一本叫好又叫座的畅销著作了。
“你觉得,我到了印度该去拜访些什么人呢?”
他思索片刻。他皱起眉头。
“你自己会找得到门路的。”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多年以降,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他不情愿给我帮忙。不过几分钟以前,他自己还在讲“朋友是干什么用的”。
“你在印度有没有什么人可以介绍我认识呢?”
近年来,他去了印度六七趟,还在当地待上一年。他写了多少次印度。印度一直是他着迷不放的主题。他对印度了如指掌。
“我不知道。你到德里的时候,或许可以去看看嘉柏瓦拉太太吧。”
一边听他讲话,如此勉为其难地吐出那个名字,我心里暗暗起誓,我绝对不去拜访这位茹丝·普拉瓦·嘉柏瓦拉。
他说:“你不会有问题的。”只是,这一次,他话中有话,语调略带自怨自艾,几近憎恨,我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感测到这层情绪。仿佛在怨叹我即将背离舍弃他一样。这又是为什么呢?这个火车旅行的主意,可是我在百无聊赖,绝望无助之中想出来了,我想要赶紧找本书写,好跟出版社讨一点钱,如此迫切需要有如燃眉之急。
账单送到我们桌上。我掏钱买单,我还付了小费。维迪亚视若无睹。即使账单折成最精美的日本纸艺作品,盛在最昂贵的精致瓷器上送到他面前,他还是不会看见。这是他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