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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这是我应该做的。”葡普博士高兴起来了,“打起精神来,老家伙!你能解决问题,即使罗伯特毕不了业,他弹钢琴总还是可以的。”
葡普博士挂上了电话。胡伯特心里说不出个滋味,他正想骂一声“浑蛋”,盖尔达进来了,他只好把话吞到肚里去。
盖尔达问:“葡普博士找你什么事?”
胡伯特不在乎地答道:“我们的儿子罗伯特在学校里成绩下降,数学一塌糊涂,今天晚上我要跟他认真地谈一谈。”然后他问:“你说他是不是有可能病了?”
“他越来越苍白,体重下降……”
“这你已经说过了。你跟他谈过了吗?”
“谈过。可是他笑着说:‘妈,一位诗人说过,那是才子的苍白。你自己倒是越来越美了。’‘才子的苍白’——是歌德说的吗?”
“有可能。你就这样算了?”
“胡伯特,你还让我说什么?”
“他骗不了我,你等着瞧吧!”胡伯特站起身来,把厚厚的集邮本放回柜子里,上好了锁。“我跟他,作为男人对男人,要谈个明白。”
然而,那天晚上的谈话却看不出来是要谈个明白。
盖尔达让父子两人留在书房里,但把书房的门开了条缝,这样她在门厅里也能听得见他们的谈话。
胡伯特先说:“葡普博士来过电话。”
“噢,是那位‘葡皮’!”罗怕特笑了,但他的眼光流露出一丝警惕。
“什么‘葡皮’!你们怎么这么不尊敬老师?”
“我倒要问,你们以前从来不叫老师的外号吗?”
“当然也叫。”胡伯特回想起给两位老师起过外号,青年人在这点上是改不了的,这在学校里是家常便饭。“‘葡皮’……我是说,葡普博士来电话对你提出批评,说你在学校里打瞌睡。”
“听‘葡皮’的课,不打瞌睡才怪呢。”
“那拉丁语课呢?”
“我认为,塔西陀的著作乏味透顶,恺撒大帝则是带着偏见来看日耳曼人。”
“这不是上课打瞌睡的理由。你是不是有时感到头痛?”
“没有啊,爸。”
“有没有头晕?忽然一下发困?脑子缺血,耳鸣或者看东西模糊?”
“没有,爸,我感觉挺好的。”
这时胡伯特想起他太太的话:“妈说,你脸色苍白,人也瘦了。”
罗伯特又笑了,但很不自然:“妈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他看了一眼门缝,发现他母亲在偷听,让她听好了!“我一咳嗽,她就说我有肺病,我一吃不下饭,她就说我有胃炎。爸,你说,我是苍白得像个死人吗?”
“这倒不是……”
“那我瘦得皮包骨头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胡伯特忍不住要笑。在他看来,罗伯特还是老样子,只是他弄不懂这几个星期罗伯特的成绩为什么下降得这么厉害,“你那位为你辅导数学的朋友是怎么看的?”
“他说,我是一个无底洞,不管装进去多少东西,都会没有的。”
“这话不对,明天我让海梅斯大夫给你检查一下。”
“检查干吗?”罗伯特预感有危险地说,“海梅斯大夫是医生,又不是补无底洞的。”
“他要查一查,上次的袭击对你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这不是胡闹嘛!爸,我感觉很好。这是谁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葡普博士以为……”
“‘葡皮’该做的是算术,而不是以为,爸,别让海梅斯大夫来了。”
胡伯特坚持说:“为了保险起见……”
“海梅斯大夫要检查我,我就冲着他放屁!”
“这是什么话!”胡伯特愤怒地跳起来,他头一回听到自己的儿子如此出言不逊。“我们的下一代就这么点儿教养?我不许你当着我的面……”
“迄今为止,你从来不用担心自己儿子不听话,我一直按照你的观点生活,一直是你的乖儿子。可是看来你忘了,我很快就19岁了,有自己的想法,我有选举权。如果说我可以选波恩政府的人,那么我也有权表达自己的思想。你的父亲19岁就当上大德意志国防军的中尉,可以枪毙人了,尽管是奉命行事……”
“怎么可以这么说你的祖父!”胡伯特喊了起来,“你这个拖鼻涕的小鬼!”
“我知道,你为你的父亲感到骄傲,它是在俄罗斯的沼泽地里牺牲的。可你想想,要是有人叫他拖鼻涕小鬼,他会怎么反应?爸,你该明白,我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是小孩了,我在寻找我自己的生活!”
“你现在还住在我家,我还养活着你,只要我还在——我这是用你习惯用的语言——为你把屎把尿,这儿就该我说了算。”
“好啊,亲爱的爸爸,我就喜欢你这么说话。”罗伯特反唇相讥,“就说把屎吧,你很快就享不到这份福了。”
胡伯特喊道:“什么意思?你想搬出去?”
“这主意不错。”
“搬哪儿去住?大桥底下?当个流浪汉?”
“可以考虑,开个头吧,我今晚不回家了。”
“你给我呆在家里!”胡伯特一面大吼,一面用手捂住胸口。罗伯特不予理会,心想这纯粹是做给人看,他又没有心脏病,一位处长大人是不会积劳成疾的。
“我不接受命令。”罗伯特朝门的方向退了两步,胡伯特追上去,抓住他的袖子。
“我告诉你……”
“爸,我也告诉你,把手松开,我不想打掉它……”
“你敢打你的父亲?”他喘不过气来,真的发抖了,“你敢打你父……”
“放开我!”
“罗伯特,你真的有病!”
“那你就别再给我病上加病。放开!”
罗伯特一下甩掉了父亲的手,向门口跑去,拉开门,一头撞到他母亲的身上。盖尔达双手抱头站在门厅里,正在无声地抽泣。
她说:“罗伯特,我的孩子……”然后再也说不出声了。
“妈,你照顾好父亲。”罗伯特奔向大门,把门打开,一股夏天的热气夺门而入,“他什么也不懂。你放心吧,我很好,我向你保证,我会回来的,总有一天……用不了多久……”
他冲进黑夜,奔向他的汽车,坐到驾驶座上,发动引擎驱车而去。胡伯特站在大门口,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离家而去。
他无奈地说:“他有病。盖尔达,他真的有病,他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我们得想个办法……”
两口子互相拥抱,互相偎依——这是多少年来没有的——然后抱头大哭……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不知道。
一小时以后,罗伯特来到了乌丽克的家里。
乌丽克正在桌上点当天的收入,见到罗伯特便说:“怎么?你来了?真没想到。”她指指桌上的钱,“我们卖了4,750马克,今天生意不错。”
“我要告诉你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他低下头来,吻了吻乌丽克的后颈说,“我留在这儿不走了。”
“到明天早晨?”
“比这更长,永远不走了……”
她抬起头来,盯着罗伯特问:“鲍伯,出什么事儿了?”
“我跟我父亲闹翻了,我从家里跑出来了。”
“这样好吗?”她把钞票收起来放进一个褐色的塑料袋,“你要住在我这儿?”
“是的,我们俩分不开了。”
“要是你父亲找你呢?”
“他不会一条街一条街地跑遍整个慕尼黑的。”
“可以通过警察……”
“绝不会的!你不了解我父亲,处长大人的儿子离家出走,怎么可能呢?”他再次吻她的后颈,觉得她有些发抖,“你害怕了?”
“我感到不妙。”
“我的感觉正相反。我自由了!我有事不用再问别人了!自由了!”
当天夜里,罗伯特吃了两粒摇头丸,同乌丽克做爱,直到她筋疲力尽。他精神十足,对她没有一点照顾。
陶醉过去之后,罗伯特哭了,他请求乌丽克原谅。
他第一次想到:我这是自个儿找死啊……
“我对您是满意的,乌拉,这是说,我还不是很满意,但我希望能够对您很满意。”
冯·格来欣点完了一周的收入,锁进写字台,然后把单据撕掉,放在烟灰缸里烧掉。单据只是象征性的行动,仅仅是表示信任,如果没有信任,做这种生意就不会成功。
对乌丽克来说,冯·格来欣的表扬同时也是责备,而她是不会接受责备的。
她说:“我们在圈里是新手,刚刚起步。”
“这是您的任务。”
“我现在有47名发售人,才这么点时间,算多的了,我们还得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