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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官长:不瞒龙头说,我是神仙、老虎、狗。为什么?我一看到老婆,就是神仙;我一看到囚犯,就是老虎;我一看到长官,就是狗。我们是奉命办事,请龙头包涵。
龙 头:(大笑)士官长真会说话。
士官长:不过我一见到你龙头,我就是人了。因为龙头是真正的人,我们虽然披上了这层皮,但在制服底下,还是佩服龙头佩服得不得了。
龙 头:多谢士官长抬爱。借问一句,士官长要把我们的华老师送到那儿去呀?
士官长:换个房间、换个房间,你们十一房共产党太多了,哈哈!
华老师:(抱住行李)好了,各位保重了,尤其多谢龙头的照顾。
龙 头:那里的话,华老师保重了。我有一个朋友说:“我过去逃难逃久了,全部家当,一背就走。所以今天养成习惯:我的全部财产,只要一背就走那么多。”另一位朋友说:“这有什么稀奇!我的全部财产,只要一提就走那么多,我比你的习惯还要好。”我在旁边听了,忍不住想,真的,一提就走的速度,的确高于一背就走;一提就走的重量,的确低于一背就走。他们都是逃难专家,他们逃得心有余悸,他们不再有“恒产”了,因为他们没“恒心”了。他们的“恒产”只在一提一背之间,他们随时准备仓皇就道,因为他们午夜梦回,耳边经常有炮声一响。如今华老师的全部财产,也称得上一提就走了,不必午夜梦回,只要日正当中,只要耳边有士官长一声令下,你就准备换房了。
华老师:(苦笑)坐牢的人不说再见,多谢了。没想到一辈子逃难,最后逃到牢里来了。
龙 头:(笑)你逃难于先,自然难逃于后,人生一世,坐坐牢也不错呀(拍华老师肩膀)!早睡早起,一日三餐,有梦就醒,有房就搬,没大没小,没洞可钻,虽有阴毛,不能通奸。
(全房大笑,士官长带华老师下,牢门咔嗒又关了。)
余三共:欧卡曾,这小子叫什么?
欧卡曾:他也姓王,叫王八蛋。
余三共:不要胡说。怎么两人打起来了?
欧卡曾:他跟我不同案,他是流氓。我们在外面认识,有点小梁子,刚才一见忘了是在牢里,就打起来了。
余三共:(对新进房的青年)你叫什么?
王九胆:我叫王九胆。七八九的九,胆子大小的胆。
欧卡曾:他叫王九蛋,说他王八蛋还抬举他呢。
余三共:八九不离十,有没有王十蛋?
欧卡曾:他弟弟就是王十蛋。
王九胆:就是你!
欧卡曾:你!
王九胆:你!
欧卡曾:你!
王九胆:你!
余三共:好了,都给我闭嘴,不要吵了,坐下来。欧卡曾,刚才监狱官叫你出去干嘛?是不是打老子们小报告?
欧卡曾:(抬头,伸出右手食指,向天花板一指窃听器)有这个东西,还要我小报告?一切它都报告上去了。
余三共:那找你出去干嘛?
欧卡曾:找我出去查我的案子案情,顺便查问我为什么赞美毛泽东。
龙 头:哈,我懂了。每间牢房高高在上的天花板上,都有一个扩音机,扩音机是个“大嘴巴”,也是个“大耳朵”。要情况时候它播出监狱方面的命令、号音与音乐,你不听不行,所以是大嘴巴;没情况时候它不声不响,但却是个窃听器,由中央系统逐房抽查,隔墙有耳,所以是个大耳朵。因为大耳朵只能听不能看,只能录音不能录影,所以窃听时候就难免断章取义,于是“毛真好”的误会,就发生了。刚才欧卡曾一边摸我这件皮袍,一边喊了四声“毛真好”,被大耳朵听到了,所以找出去问话,对不对?欧卡曾?
欧卡曾:龙头就是龙头,料事如神,就是这么回事。他们问为什么赞美毛泽东,我费了九牛二虎的气力来解释,最后才算过了关,才洗清我不是政治犯。倒楣死了,人家只不过偷点东西,却差点成了政治犯!
龙 头:可见政治犯多么容易中镖。有一个笑话,说一个人有精神病,老以为自己是米,因为鸡吃米,所以怕鸡吃他。后来跑到精神科医治,精神科医生把他治好了,总算知道自己不是米了。可是有一天,日正当中,他满头大汗、气急败坏,又跑到精神科。精神科医生一看到,就知道老毛病又犯了,立刻抓住他,摇他身子,提醒他说:“你要知道,你是人,不是米,知道吗?”他说:“我当然知道我不是米,可是鸡不知道。”欧卡曾啊,你知道你没赞美毛泽东,可是窃听器不知道、监狱官不知道。
欧卡曾:谢天谢地,总算鸡知道了,知道我欧卡曾不是政治犯。
龙 头:幸亏欧卡曾不是政治犯,他要是政治犯,一定是全中国屁股最黑的政治犯。全中国政治犯心黑的,可以排名;但是屁股最黑的,却只有欧卡曾第一了。还有一个笑话,说一个女人养汉,衣服脱光了,正好丈夫回来,这女的立刻叫奸夫藏在米袋里。丈夫进来了,觉得不对劲,就开始检查,查到了米袋,碰碰米袋,觉得怪怪的,问太太:“这是什么?”太太还来不及回答,米袋里的奸夫就声明:“是米。”刚才的笑话是鸡不知道,这回是米不知道。其实,今天整个的局面就是这么荒谬,蒋介石和他的走狗们又是鸡又是米,又是某种程度的神经兮兮,他们疑神疑鬼,老觉得别人抢他们的政权,结果制造了好多好多的敌人,又鸡又米了。整个的关键在你知道你没抢他们政权,但是他们不知道,所以,闹到今天,我们大家一生有缘在一起。
欧卡曾:不但一生有缘,并且三生有幸,能够见识到这么多的政治犯。
龙 头:还有,监狱官刚才还问了你什么?
欧卡曾:监狱官除了“毛真好”以外没问别的,但他旁边站了一个穿便装的,长得阴阴的,他倒说了一句。
龙 头:说什么?
欧卡曾:(抬头,伸出右手食指,向天花板一指窃听器)不说了,不说了,说了又惹麻烦。(歪头想了一下)不过,说说也无妨。那个阴阴的人说:你们十一房,充满了阴毛,阴毛的十一房。我向他说:
“我们五个人,没有一个人是白虎,当然人人有阴毛。”他阴阴的笑了一下,他说:“我说的是阴谋,计谋的谋、谋略的谋,不是毛,你想到那儿去了?”我也笑起来,连说对不起,我弄拧了,听错了。是阴谋,不是阴毛,是阴谋的十一房,不是阴毛的十一房。我问他为什么这样形容十一房?他说:“你们十一房卧虎藏龙,有大阴谋家住在里面。”我说大阴谋家是龙头吗?是处长大人吗?他笑而不答。龙头啊,我想来想去,大阴谋家是指你吧?
龙 头:(笑)我是大阴谋家吗?不是吧,但我那里毛很多,“毛真好”,我是大阴毛家呢!我是大阴毛家,我的鸡巴都知道,可是鸡不知道。
欧卡曾:鸡好像知道。我记得他又阴阴的说了一句,说:“你们那位龙头啊,可怕极了,阴险极了。那家伙把你卖了带你去数钱,你都不知道。你是小偷,他却是大盗,你要当心他一点。”
龙 头:(笑)他说对了,并且说得真好!他是鸡吧?他真是知道我的鸡巴毛的鸡呢!哈哈。喂,王九胆,我们好像冷落你了,你是干什么的?欧卡曾说你是流氓?
王九胆:我是流氓。
余三共:你犯了什么罪?
王九胆:杀人。
余三共:杀什么人?
王九胆:杀了另一派流氓,结果被条子抓进来了。你该知道,条子就是警察。你们文明人叫警察,我们野蛮人叫条子。他妈的条子真不够朋友,翻脸无情,把我们抓进来了。
龙 头:美国黑社会有一句谚语说:“千万别同警察交朋友,因为你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公事公办。”这就是说,警察随时翻脸无情的。
王九胆:是啊!他妈的,我们干掉了另一派的流氓,等于是帮了警察的忙啊!他们怎么可以反倒抓我们?他们整天靠我们养,真他妈的太不够朋友了!我们干掉了另一派流氓,是“为民除害”啊!
龙 头:哈哈!可是,你忘了,你也是一害啊!
王九胆:(翻着白眼,做无赖状)我是一害啊!可是我们杀了一个,总少了一害啊!他妈的警察怎么可以抓替他们办事的人?这样乱来,以后谁还敢“替天行道”啊!
龙 头:哈哈!太有趣了!你使我想起晋朝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周处自己是三害中的一害,却为民除害,上山杀老虎、下水斩蛟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