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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许多知心话要说,却一句也没有说,倒是他们的眼神说出丁他们嘴里没有说出来的话。“我去你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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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知道。 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 房子太大,我住在那里觉得寂寞、孤独。 如今我什么也不需要了,你把东西统统拿去吧,就是那些家具什么的。”
“是的,阿格拉斐娜对我说了,我到那里去过,那太感谢你了。 不过……”
这当儿,旅馆茶房送来一套银茶具。茶房摆茶具的时候,姐弟俩没有说话。 娜塔丽雅坐到茶几后面的圈椅上,默默地斟茶。 聂赫留朵夫也默默不语。“哦,我说,德米特里,我都了解了。”娜塔丽雅瞟了他一眼,断然说。“是吗?你知道了,我很高兴。”
“不过,她经历了那种生活,你还能指望她改过自新吗?”
娜塔丽雅说。他挺直身子坐在一把小椅子上,双臂没有什么地方可放,留神地听她说话,竭力好好领会她的意思,好好回答她的话。他最近一次同玛丝洛娃见面,情绪很好,心里仍充满宁静的快乐,看见什么人都很高兴。“我不要她改过自新,我只要我自己重新做人。”他回答说。娜塔丽雅叹了一口气。“不结婚也有别的办法。”
“可我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再说,这个办法可以把我带到另一个世界,我到了那里就能成为一个有益的人。”
“我认为,你不可能幸福。”娜塔丽雅说。“我并不要个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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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但她要是有心肠的话,也不可能幸福,甚至不可能指望幸福。”
“她本来就没有想。”
“我明白,可是生活……”
“生活如何?”
“生活要求的是别的东西。”
“生活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求我们把自己应做的做好。”
聂赫留朵夫说,同时瞧着她那张还很好看、只是眼角和嘴边已出现细纹的脸。“我不懂。”她叹了一口气说。“我可怜的亲爱的姐姐!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聂赫留朵夫记起娜塔丽雅出嫁前的样子想。 无数童年的回忆交织在心头,唤起了他对她的感情亲切。这时候,拉戈任斯基象平时那样高高地昂起头,挺起宽阔的胸膛,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他脸上浮着微笑,眼镜、秃头和黑胡子都闪闪发亮。“您好,您好!”他装腔作势地说。(虽然拉戈任斯基婚后最初一段时期,他们竭力不拘礼节,相互用“你”称呼,但后来还是恢复用“您”。)
他们握了手。 拉戈任斯基轻快地在一把圈椅上坐下。“我不妨碍你们谈话吗?”
“不,我说话、做事,从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聂赫留朵夫一看见这张脸,一看见那双毛茸茸的手,一听见那种居高临下、自以为是的口气,就对姐夫的情意顿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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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们在谈他的打算。”娜塔丽雅说。“给你倒一杯吗?”她拿起茶壶,添上说。“好的。 那么究竟有什么计划呢?”
“我打算跟一批犯人到西伯利亚去,因为其中有一个女人我认为我对她犯了罪。”聂赫留朵夫说。“我听说您不仅仅打算陪送她,还有其它打算。”
“是的,只要她愿意,我还打算同她结婚。”
“原来如此!
要是您不嫌烦的话,您给我解释解释您的动机。 您的动机我不了解。“
“我的动机就是这个女人……她堕落的第一步……”
聂赫留朵夫想不出恰当的措词,开始生自己的气了。“我的动机就是,我犯了罪,她为此要受到惩罚。”
“既然她受到惩罚,那就不会没有罪。”
“她完全没有罪。”
聂赫留朵夫情绪激动地把这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是的,这是审判长疏忽了,使得陪审员在答复时考虑不周。 不过,这种情况可以向枢密院提出上诉。”
“上诉已被枢密院驳回了。”
“枢密院驳回了,这就说明上诉理由不足。”拉戈任斯基说,显然认为人云亦云地法庭口头陈述的结果就是真理。“枢密院不可能审查案情的是非曲直。要是法庭审判确实有错误,那就得上告皇上。”
“已经上告了,但毫无成功的希望。他们会向司法部查询,司法部会向枢密院查询,枢密院会重述它的裁定。 这样,无罪的人还是照样将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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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司法部不会向枢密院查问。”拉戈任斯基倨傲地笑着说,“司法部会直接向法庭吊卷,如果发现错误,就会加以纠正;第二,无罪的人从来不会受到惩罚,即使有,也是极少见的例外。 凡是受惩罚的,总是有罪的。”拉戈任斯基不慌不忙,得意洋洋地笑着说。“可我相信事实正好相反。”聂赫留朵夫对姐夫抱着反感说,“我相信,被法庭判刑的人,大部分是无罪的。”
“这话怎么讲?”
“我说的无罪就是没有任何罪。例如这个被控犯毒害人命罪的女人根本没有罪;还有我最近认识一个农民,被控犯杀人罪,其实他没有杀过人,什么罪也没有;还有母子两人被控犯纵火罪,其实那场火是主人自己放的,他们却差一点被定罪。”
“是的,审判错误一向是有的,将来也还会有,这一点不用说。 人类的机关不可能十全十美。”
“再说,还有大量犯人并没有罪,只因为他们在某种环境成长,他们并不认为他们的行为是犯罪。”
“对不起,您这话可没有道理。 做贼的个个都知道,偷窃是不好的,不应该偷窃,偷窃是不道德的。”拉戈任斯基说,又露出那种若无其事、自命不凡和略带轻蔑的微笑,这使聂赫留朵夫更加恼火。“不,他们不知道。 人家对他们说:别偷东西,可是他们明白,工厂老板用压低工资的办法来盗窃他们的劳动,而政府官员用税收的方式不断地盗窃他们的财物。”
“这是无政府主义理论。”拉戈任斯基平静地说,对内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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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毅然下了断语。“我不知道什么主义,但我说的都是事实。”聂赫留朵夫继续说,“他们知道,政府在盗窃他们的东西;他们知道,我们这些地主也在盗窃他们的东西,掠夺了应该成为公共财产的土地。 后来,他们仅在被盗窃的土地上捡了一些树枝当柴烧,我们就把他们关进牢里,硬说他们是贼。 其实他们明白,做贼的不是他们而是从他们手里盗窃土地的人,因此,让被盗窃的东西物归原主,是他们对家庭应尽的责任。”
“您的话我不明白,即使明白,也不能同意。 土地必须成为私有财产不可。 要是您把土地分给大家。”拉戈任斯基说,心里断定聂赫留朵夫是个社会主义者,他认为社会主义的理论就是平分全部土地,而平分土地是很愚蠢的,他可以轻易驳倒这种理论,“要是您今天把土地平分给大家,明天它又会转到勤劳能干的人手里。”
“谁也不打算把土地平分,但土地不应该成为谁的私有财产,不应该成为买卖或者租佃的对象。”
“私有财产权是天赋的人类权利。没有私有财产权,耕种土地就会毫无兴致。 一旦消灭私有财产权,我们就会回到蛮荒时代。”拉戈任斯基振振有词地说,重复着维护私有财产权的陈词滥调。 他认为这种理论是驳不倒的,即土地的占有欲就是土地必须私有的标志。“正好相反,只有消灭土地私有制,土地才不会象现在这样荒废。 现在地主霸占土地,就象狗占马槽一样,自己不会种,又不让会种的人种。”
“您听我说,德米特里。 伊凡内奇,这简直是发疯!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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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能消灭土地私有制吗?我知道这是您长期以来念念不忘的一个问题。 但恕我直说……“拉戈任斯基说到这里脸色发白,声音发抖,显然这问题打中了他的要害。”我要奉劝您在着手处理这问题以前,先好好考虑一番。“
“您说的是我的个人问题吗?”
“是的。我认为我们这些有一定地位的人,应该承担由这种地位产生的责任,应该维护我们的生活,那是我们从祖先手里继承下来,并且必须传给子孙后代的。”
“我认为我的责任是……”
“请您让我把话说完。”拉戈任斯基打断他的话,继续说,“我说这话不是为我自己,也不是为我的孩子们。我孩子们的生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