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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杖在空中一转,朝石壁扔去,神杖准确地落到图腾旁
走了一山又一山,
走了一湾又一湾;
东方有座白牛界,
白牛保佑世代平安。
巫婆仰天高唱一句,面向图腾跪拜在地的人们便齐声唱道:“耶莱—”
锣鼓响起,火铳声震耳。
跪在最前面的寨佬低垂而眯缝的眼睛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寨佬收回目光,捅了捅身旁的壮汉;壮汉一跃而起,大脚板踩得尘土飞扬,手中的那根棕绳在火光中舞动。他跑到人群后面,像捆柴禾似的将葛天捆起来,葛天眸子里有一眶屈辱的泪水,却不作任何反抗。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壮汉的举动。
壮汉将葛天放到祭台上,然后退下。
寨佬站起身,缓缓走近祭台,指着葛天,低沉地说:“他的魂灵被外面的邪魔带走了,只有将创建的血洒在祭台上,请求祖灵宽恕他的罪孽,魂才能归来!”说毕双掌合十,举过头顶,闭上眼。
过了片刻,他似乎听到了天籁,睁开眼,朝壮汉无声的致意,壮汉嘴衔尖刀,手端盛有半盆水的黑色木盆走向祭台,将黑木盆放在葛天头下。
人群中一阵骚动。勒缅们骇怕地捂住眼。压抑的哭声令人心悸。
在这生死攸关的当儿,一只羊,一只雪白的小山羊凄惨的咩叫使所有的声音突然哑落,壮汉举刀的手又缩了回去。
“替罪羊—”有人喊。
所有的人似乎都认定这是祖灵的昭示,纷纷起身,扑向那只不知来自何方的早已失魂落魄的小山羊。
娜珠飞跑到祭台边,三下五下解开葛天身上的绳子,然后,抓起绳子,朝羊奔去。
当那只从天而降前来献身的替罪羊活泼泼的血汩汩流进盆里,葛天也割破手指,将几滴鲜血滴进盆里。
壮汉将盆里的血倒进革囊里,革囊立刻鼓了起来。壮汉拉起古藤,盛满鲜血的革囊便高悬于空中。寨佬从巫婆手中接过长矛,高高举起,舞动一圈,然后眯细着眼,瞄准革囊,用力掷去。
锋利的矛尖戳穿革囊,霎时鲜血淋漓,散向祭台,洒向大地。
“耶莱啊依子”
人们齐声祈祷。
巫婆在染血的土地上用脚划出古怪的图形,边跳边念叨:“神哪,葛天将他的血献上,请你洗去他的邪气吧!让他的魂灵回来吧!”
“对神灵发誓吧!葛天—”寨佬威严地说。
葛天站到图腾前,下跪,复又站起,双手前伸,从腔里发出一种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神在上,我以血起誓:敬我祖灵,永不杀牲(牛),决不违背白寨侗的规矩!”
巫婆凑近香火,吸一口烟,将一根空心芦苇杆伸到葛天面前,朝他吹去一线蓝烟。
蓝烟如幽灵一样慢慢飘散,似要带走他的灵魂。
寨佬面对图腾,庄严宣告:“白寨侗的话语是银子,千年不变色;白寨侗的誓言是金子,千年烧不化;白寨侗的规矩是大山,千年吹不动;白寨侗万世其昌!”
“耶莱,啊依耶啊依耶”
声音在大山上回响,苍劲,悠远,周而复始。葛天有点晕,几乎支持不住了。他努力睁大眼,望着远方。远方,有一个声音在召唤!
忽然,那声音消失了,耳畔传来一个汉子气喘吁吁的声音:“寨佬,牛我家丢失了的那头牛再也找不到了”
四
白牛界像一头傲视群山的巨牛,高峻突兀,剑峰千仞,山脊恰如牛背,拱出柔和的线条。
界顶,一个个低矮的山包和浅浅的盆地里,绿草繁茂,铺青迭翠,绵延几十里。绿中,又摇曳出千万朵五颜六色的野花。一片片稀疏的灌木林和永远也长不高的华山松,分布在山脊两边。再往下,灌木丛渐浓渐密,白云如絮,如河,如瀑,浮起这一片两万多亩的高山草甸。
这些天,海拔两千米的山脊上,处处留下了葛天的足迹,他用脚步丈量了这人迹罕至的山顶草甸。太阳悬在头顶,耀眼地亮着,却不感到热。忽然,脚下厚厚的云层分裂开一道缝,隐隐现出了下面的山坡、田地、沟谷,以及古老的寨子和美丽的小溪。或许,一只色彩鲜艳的花蝴蝶在面前翩翩。一愣神的当儿,再回首往下看,一切又隔你越来越远了,仿佛都沉下去,沉下去,如一个迷离的梦几朵白云在草甸飘,飘到他身旁,一动不动了。他揉揉眼,白云变成膘肥体壮的白牛,淡红色的眼睛像发现了天外来客似的盯着他。
“去、去”他挥挥手,仰躺在草丛中。碧空中,一片白云在幽幽的飘
一束花,一束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花,在他面前盛开。
他闻到花的馨香,看到蹲在他身旁的花一样的勒缅。
“娜珠—”
“没听见。”花一样的勒缅背朝他,坐到一块开着小白花的毛茸茸的三叶草地上。
他就势滚到她身旁,坐起,抓住她的手。她转过身,他看见背篓里芭蕉叶裹着的糯米饭团。他抓起,连饭带叶咬了一大口。
“什么味儿?”
“香。”
“就是香?”
“啊,还有些骚味膻气”他咂咂嘴唇“:饭
团里有干羊肉丝。”
她横了他一眼,好狠的一眼“:是它救了你的命!”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那天替罪的小白羊是你家的?”
“它最懂事,最逗人怜爱。你走后的那些日子,我有什么话都对它说可是我我把它害了”
葛天无言,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
她的气息是那么诱人,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他的胸腹感到了羽毛撩般的舒服。在广东的那些日子里,唯一能使他摆脱诱惑的,便是纯洁如山茶花的娜珠。如今他又回来了。回来了的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被赶出去的白寨侗了。
“再不应该让那种事发生了老规矩该破了
”他吻着她说。
“不,不会的”她的头靠在他男性强健的肩头上。
“会,会的你阿爸都吃了白牛肉”
“你瞎说!”
“那晚的罐头不是鹿肉,是牛肉。我在乡场上买了白牛肉,煮熟了装入空罐头盒里”他毫无顾忌地说着,说着,为自己精心设计的圈套而自鸣得意。
像突遭雷击,大脑一片混沌,她木然,呆了。
她那绣着花边的襟扣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露出一片莹白,亮得他眼睛发花。他觉得血管里奔涌着一股灼人的液体,像火。一种男人的欲望像山洪一样猛烈地撞击着他,他更紧地箍紧了她的腰。就在那火热的双唇触到她花苞般的红唇时,她猛然醒悟,狠命推开他。
“放开!”她吼着。
望着骤然涨红的脸,他觉得她愈发可爱,又一次把嘴凑上去。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拒绝。
可是,他的肩头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痛得直龀牙,松开了手。
她重重地喘息着。
“你真狠!”他抚摸着肩膀。
“你太坏!”她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我哪点坏?”
“你骗了我阿爸,骗他吃牛肉!”
“这就犯天条了?”
“他要是知道了,会活不下去的!”
“你别吓我!”
“我了解他你这是往绝路上逼他呀!”那珠眼里有一种恐惧,一种后怕。
一阵风吹过,脚下的白云徐徐分开,露出了稀稀落落散布在山腰的吊脚楼。这些被烟熏黑的破旧的吊脚楼朝同一方向倾斜,那是山风的摆布。
“你难道还希望你阿爸、希望白寨人过那种生活?”他手一指,“你看,你我已生下二十年了,山还是这样子,寨子还是这样子”
“祖祖辈辈都活过来了,我们还能怎样?”
“一切都该变一变了,先人的老规矩早就该扔到一边去了,,
“你不也要服从老规矩?”娜珠打断他激愤的话。
“我是以屈求伸呀!如果回不来,我的计划就要落空“你是为了‘计划’才回来,不是为我呀?”娜珠有点艾怨,眼里蒙上一层雾。
“为你,我是为你才回来!想让你活得好一些”
他说,在远离故乡的日子里,他时时刻刻念记着她,念记着白寨。外面的世界好大,外面的人好乖巧。这两年他明白了许多事情,也结识了许多朋友。如今世道不同了,到处都在变化,到处的侗寨也在变化,白寨好像是另一个世界“大家都习惯了,也没觉得什么不好。”娜珠说。
“就是因为习惯了,才更可悲,也更可怕!”葛天说着,站起身,手指向绵延的草甸:“你看,这么大的草甸,能放养几千头牛。白牛界的牧草草质好,没受污染,白牛肉又嫩又鲜,运到城里去,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