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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神使般,她站住了,跑入办公室一把从桌上抓起话筒。
“喂,喂,九溪江采育场吗?”
“是。你哪儿?”
“县委!你们发现拦木坝那儿堵水了没有?”
“早发现了。人都撤上山了。”
“好!我代表县委命令:立即将拦木坝炸开!河水倒灌上游泛洪,岭背的国道和铁合金厂都快被淹了。铁合金厂可是我县的半壁江山,几千万的合资企业,一定要保住!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好。误了大事唯你是问!”
杨春秀正待回话,电话断了。
她缓缓放下电话。
打电话的是谁?县委书记?县长?抑或是办公室的主任?
“混蛋,还要拿老娘是问!”
她突然来了火气,将枪托朝电话机砸去。这些官老爷,怎么知道她的儿子还在床上睡觉,随时会被大水卷走!娘的,失去儿子找谁是问?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与袁光撞个对着。
“你怎么还不背小军走?”他在老场屋转过一圈后到这边来。去办公室拿公文袋—他不愿意丢失那几份重要技术资料。
她感到委屈,将县里的命令重复了遍。袁光怔住了。
“扯蛋!这时候去那儿找炸药?”
“炸药还有点”她说。
那是好几年前修公路时剩下的,足够炸塌拦木坝,还有1米长的导火索和几个雷管,分放在安全保卫室的几个木柜里。
“把钥匙给我!我去拿!”
“不!我去。我知道东西放在哪儿。”她把丈夫往外一推“,你快带小军走!”
袁光见妻子突然发怒,不再说什么,挟起公文包就往家里跑。
她打开安全保卫室的房门,从几个柜子里分别取出油纸包着的炸药、雷管和导火索,用纤维袋裹住、扎好,奔向峡口。
清晨在竹索桥那边小路上摔伤了腿,先一阵在老场屋放火驱赶人群时她并不觉得很痛,现在却疼得要命,竟有些跑不动了。
你跑什么?
她放慢脚步,自己说:你向县里领导接受了炸拦木坝的任务,你就等于是向县领导表示你心甘情愿去死!你以为你既能炸开栏木坝又能活下命么?拦木坝下的河道两边是悬崖陡壁,几百米外才有上山的小路,你要下到拦木坝底安放炸药,没二十分钟休想离开死亡河谷,偏偏导火索就那么长!杨春秀,你怕是在劫难逃了!你干嘛非接那电话,还慌慌张张地跑,嫌自己死得迟么!
她不想死!她还不到三十岁,尽管丈夫从未爱过自己,但还有儿子。儿子善良、聪慧,小小年纪读书便很用功。她希望儿子也像他父亲一样考上大学(但千万不要回山区),最好读研究生,娶个漂亮姑娘。她一定提前退休带孙子,给小两口做家务,让大家快快活活,她也会高高兴兴。
老场屋那边大火映红了半边天,有的木板屋火势已颓,烧落架子。
桥的那头,袁光背着儿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迎面碰上了素琴。
你把孩子和公文包交给素琴,朝山上一指,喝道“:快上去!”
“你呢?”
“我还有事。”
过了一会儿,素琴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下来。袁光火了“:你疯了!小军呢?”
“交刘大麻子带上山坳了。”素琴喘着气,“我担心你”
“你你不要生生死死的!”
“你俩在这儿,小军呢?”不知何时春秀突然在他们身后出现。春秀提着尼龙袋,枪仍不离手,盯着手攥在一起的丈夫和素琴。
“他已上山了。”
“你还呆着干什么?”
“炸药带来没有?”袁光似乎什么也没意识到。
“带来了。”
“那你和素琴快走,我去炸坝。”
“我地形熟,命令也是我接的,用得着你去吗?”春秀怒道“:你走!素琴留下跟我一块去!”
素琴和袁光互相看了一眼,而后定定地望着春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你们还不放开手!”春秀凶狠地盯着他们。
袁光这才醒悟,立刻放开素琴的手,讷讷地说道“:小军他妈,你怎么能这样?不行,让素琴走,我与你一块去炸坝!”
“少废话!你赶快给我走!”
一个念头在春秀脑海里再也驱赶不去,好比种子从土里爆出芽来。一个长期霸占自己男人的女人,一个使自己长期处于无爱的屈辱地位的女人,她一把抓住素琴的手腕。
“杨春秀!你不能这样!”
袁光伸出双臂拦住她的去路。
她松开手。
素琴刚要扑到袁光身边去,春秀已从肩上取下半自动步枪,将枪柄夹在腋下,一手平端枪身,指勾扳机,枪口直逼素琴胸口。
“你想逃走?一枪崩了你!”那阴森森的语调,如在地狱中发出。
袁光完全明白了她发疯似的举动的用意,全身打了个寒噤。
素琴完全明白了春秀此刻心里的念头,瞪着春秀,冷笑道“:你把枪放下!不用押俘虏似地对着我,我陪你死。不就是个死吗,你姓杨的不怕,我也不怕!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报复我,你早就想报复了!”素琴跨前一步说“:我来提炸药吧。你也歇歇手。”
两人互相瞪着,愣在那里。
“快走吧!”素琴领先拨开荆棘茅草向坝底走去。春秀却没动。她望望素琴,猛然喝道:
“站住!”
素琴站住,回过头。
“你上山去吧!”春秀低着头,说道。
素琴愣愣地站在那儿,似乎不知所措。
春秀抬手朝天放了一枪,狠狠地吼了一声:“还不跑!
愣在那儿干什么?”
素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站住!”春秀不看素琴,两眼望着山上“,听着,你以后要对小军好!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要不我变成厉鬼也会找你算帐!”
说完,春秀一扭头钻进草丛中去了。
春秀溯着河岸走到拦木坝下。
拦木坝,拦木坝,怕你塌时,你让人心惊胆颤好像立即就会天崩地裂,要你塌时,你怎么倒稳如泰山了,莫非九溪江采育场百十号人,今天你单要我杨春秀一人的命不可!
面前,一根根交错纵横架空重叠的木头倒梯形般地卡在黄色城墙的顶部,遮住了头上的一片天空,坝基下水花四溅,寒气袭人。春秀不由得打个寒噤。她放下沉甸甸的尼龙袋,将锁口拉链扯开,露出油纸裹着的炸药,再从身上掏出雷管插进炸药包,接上导火线这里的一切,都被一直在桥头站着的袁光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素琴站在他的身后,眼前这从未经历过的一幕使她完全惊呆了!
突然,袁光推了她一把,狠狠地说了句:“这本该我去,小军就托付给你了!”
不待她回答,袁光已奔下河岸。碎石割破他的脚踝,他不知道,荆棘划破他的脸,他不知道,他拼命地往前跑,往前跑—
“你来干什么?”春秀冲他喊。
袁光没有回答甚至都没顾上看她一眼。
装满炸药的尼龙袋安然无恙,溅起的水花仅打湿了外面的一小块。他迅速检查了一遍,从春秀手里拿过火柴,便爬上拦木坝。
炸药强塞进拦木坝的空隙里,仅留导火线在外。袁光将火柴叼在口里,一只手攀着水淋淋的木头,一只手拿起火柴梗在磷纸上划。磷纸有些湿,好不容易划燃一根,又被上面渗下来的水珠滴熄。
春秀一把抢过火柴,仿佛在下命令“:你搂住我!”
他将腾出的那只手搂住她的腰,全身前倾,用背脊挡住上面渗漏下来的水珠,挡住唿哨的河风。水珠很快滴湿了他的后背。
又划断了几根火柴。
“我来划。”
“不,还是我来!”
嚓—
终于划燃了一根。
他将身子弯得更低,不让水和风透过。她用一只手掌弯成半圆形,拢住。
导火索点燃了。
导火索才一米长,嗤嗤地冒着火星儿。
他们定定地瞧着它越缩越短。
他自言自语“:跑也白跑”
她说“:我知道。”
“你想什么?”
“我在想我终于和你在一起了!”
袁光的心被强烈地震撼了。渐渐地,眼睛似蒙上一层雾,模糊了。他想说句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将冰凉的脸贴在她那同样冰凉的脸上,将她搂得很紧,很紧。
嗤嗤的火星儿已缩进尼龙袋里去了。他们什么也没听到,整个世界在刹那间成为一片空白,几十米高的狂澜挟着如炮弹出膛般的木头,以雷霆万钧之势扫荡着它前面的一切!九溪江采育场眨眼消失了
山坳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