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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即刻就会伸出来,前来左右我们的思想和理念。
姚妈似乎毫不在乎那样一个青年男人的情欲之火的燃烧。对姚妈来说,对姚妈的经验和历史来说,那个青年男人只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所以,当姚妈拥着我时,那个青年男人已经穿上衣服逃逸出驿馆。我在姚妈的怀抱中寻觅到了一种宽慰,一种解脱,而那个男子的离去,使我的肉体获得一种暂时的自由。
有很长时间,姚妈似乎已经感到我的阴谋,所以,她不让我站在驿馆门口接客,她让我到琴房练琴。我说过我是一个缺乏音韵和天赋的抚琴者,然而,尽管如此,我依然坐在琴旁,伸出我的手指抚弄着那一根根琴弦。我的目的很缥缈,待在琴房里,总比与男人待在一起有意思得多。
斑鸠的突然呕吐,并没有使我意识到一种怀孕的现象。她的第一次呕吐发生在我们集体用餐的时刻,那是一个午后,通常这是整座驿馆最为寂静的时刻。用餐完毕后一个喧闹的世界就开始隐隐约约地再现出来了,这也是驿馆的门每天敞开的准确时间。午后是马帮们陆续进入驿馆的时刻,如果我有一种自由的时间出现在驿镇外的古道上,就会频频地发现有条驿道可以直接插入这个盆地中央的重镇,马铃儿声在午后飘动着,这也正是精明的姚妈研究男人们的心态情欲后提炼出来的一种准则:男人们进入驿镇后,稍微休息一下,欲望就会开始燃烧起来。下午是欲望燃烧的开端,有些男人的欲望燃烧得快一些,有些男人的欲望燃烧得慢一些,总之,从下午开始,就有男人开始在驿馆外游动了。到了夜晚,准确地说应该从黄昏开始,一个又一个男人也就在这一刻,怀着勇气,怀着对肉体的焦渴,两条腿同时跨进了驿馆。
夜色上升,驿馆开始沸腾。姚妈的理想开始慢慢地呈现出来,而此刻,斑鸠却开始呕吐。
姚妈敏感地让我去看看斑鸠。她正蹲在茅厕外的水沟前呕吐,我拍击着她的后颈。后来,我把斑鸠呕吐的事儿告诉了姚妈,姚妈的柳眉皱了一下,问我在之前斑鸠有没有碰过其他的男人,姚妈看着我并用费解的目光提醒我:“你和斑鸠是一个寨子里走出来的,在进入驿馆之前,你有没有见过斑鸠身边的其他男人?”我摇了摇头,那个时刻,也许更长之前,当表哥把我们卖到驿馆之后,我就已经产生了一种警戒:用我的心智防备外来的世界。
姚妈转眼之间已经请来了郎中,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把手伸在斑鸠手腕上把脉时,姚妈和我,以及鸽子一直站在旁边,姚妈一直盯着郎中的眼神。事实上,郎中的眼神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几分钟以后,郎中开了几剂中药递给姚妈,我的心跳动着,我想机会来了,如果我趁此机会,从姚妈手中获得那药帖的话,我就可以到驿馆中的中药铺子为斑鸠抓药——这的确是一个我可以逃逸的时机,一个大好的良机。因此,我请求姚妈让我到药铺为斑鸠抓药,姚妈不假思索地就把药单子递给了我。
我的自由远在驿馆之外,它是我彻夜梦想的一条古道,我跟上一支马帮就可以轻易地离开驿镇,我听说那些马帮可以去印度、波斯,可以去省城和大上海。就在我拿着药帖回屋取了一些积攒的盘缠出门时,姚妈却像一个明朗阳光中的幽灵:她的存在使我离开驿馆的又一次机会破灭,她一张口说话,就彻底泄露了她的精明和诡秘。
姚妈笑眯眯地让我把药帖给她,她说,这样的事儿用不着驿馆第一枝花亲自去料理,尽管我力求争取,并解释说斑鸠是我同乡人,为她做点事我非常乐意。我的任何理由在姚妈笑眯眯的眼神下显得很徒劳。她很简单地就从我手中接过了药帖子——很容易地就破灭了我的梦。
1929年的春天,是一个莫测的春天。首先,降临到我们身边的一件严酷的事就是斑鸠的堕胎。
姚妈笑眯眯地出现在斑鸠的卧房之中,她把一只保养得很柔软的手伸出来放在斑鸠的手腕上。姚妈的声音很亲热,她劝诫斑鸠一定要卧床休息,一定要喝完每一次煎出来的中药,她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像母亲似的说:“你是我的女儿,我会疼你的。”
煎药的丫头端着瓷花碗来了,我看到了一种弥漫在空中的热气,却无法看穿碗底下的深渊,这无情的深渊正在等待着斑鸠,这是已经跨入十九岁的斑鸠来到人世间用肉体经历的第一场熔炼之苦。
第三天,从斑鸠下体中突然流出了浓郁的血块,我和鸽子见状都很恐惧,慌乱之中把姚妈唤到床前,姚妈诡秘地一笑说:“斑鸠,现在,你获得自由了,这对于你来说很重要……”
诱骗记1
站在一个男人面前,从被迫脱下丝绸衣裙到主动脱下丝绸衣裙,这也是一种熔炼的过程。有很长时间,我经常回想着可怜的斑鸠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忍受那些浓郁的汤药折磨的过程。
姚妈操纵着斑鸠的命运,让斑鸠在进入十九岁时残酷地接受了一次堕胎。斑鸠在默认之中咀嚼着这滋味,在默认之中咀嚼着表哥抛弃她的过程。
从斑鸠身体中脱落的那个胚胎就这样置入了一只羊皮口袋里,被一个粗俗不堪的男仆埋在了后花园的苹果树下面。我在无意识之中窥视到了这个场景,它使我对男人保持着一种防备,而当姚妈责令我在那天晚上一定要接客时,我在姚妈笑眯眯的脸上感觉到一种强行的支配欲。
很显然,我例外地得到了一次长久的隔离,从春天到夏天,我基本生活在琴房中,我用那一根根缺乏灵性的手指笨拙地消磨着时光,这时光的沉滞与无奈的叹息连在一起。
我的存在每时每刻拂过姚妈的视线,每当她在任何一种场景之中看见我的存在时,都会亲昵万分地迎上前来赞美我手指上弹拨出的琴声,赞美我天姿聪慧,赞美我容貌如花。而当姚妈赞美我时,也是我惊恐不安的时候,终于,姚妈责令我今晚接客,并暗示我道:“今晚来的客人不一样,他已经预订了你,他一定要让驿馆的第一枝花出场。”
我已经想不起在1929年秋天的夜色中走近我的那个青年男子,我已经忘记了这个男人笨拙的方式,以及他把自己变得赤身裸体的方式,以及他经受不起审视的那种情欲燃烧。我知道从那一刻开始,姚妈就给予我足够的时间。从春天到夏天,她把我安置在琴房,她给予我一种与自我相处的权利,实际上是在巧妙地训练我的技能,从而巧妙地训练我作为一个女人的隐忍之心。而此刻,姚妈用期待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是她眼中的第一枝花,我是她惟一的从女子中学毕业的学生……这一切给予了她期待。
一个男人在秋色弥漫下已经缓缓骑着马儿来到了门口,我看到了一团在灯笼之下荡漾出的白色之光,像是一种白色的雾幔。姚妈碰了碰我的手臂,暗示我聚敛起一个女人的全部力量,焕发出我的特质迎候这个下马的男人。1929年的秋天,我对我生命焕发出来的这种虚假热情产生了怀疑:在不知不觉之中,在姚妈的目光笼罩之下,我已经屈从于现实,这个现实的重大问题像扇面一样敞开。在姚妈的培植下,我已经穿上了柔软的粉红色的丝绸长裙,颊帮和嘴唇发出芳泽,这是引诱男人的开始;在姚妈的驱使之下,我已经不再是1929年春天的我,那个自我已经在那个男人从马上下来的时刻,在他向我逼近的时刻骤然消失了。
姚妈称呼这个男人为吴爷,并暗示我也唤出同样的称呼。当我被粉红色的裙子撑起肉体并款步走向这个叫吴爷的男人时,在偶然之中,我看到了他的一笑,一种并不像想像和传说之中的男人的淫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无知和天真制造了假象。总之,1929年秋天的黄昏,这个骑着一匹白马来到驿馆的男人下马以后,就在大红灯笼的光束的照耀之下,在姚妈一阵又一阵的献媚之声中,集中起全部的目光审视着我的脸和身体。
一种盈动在我生命中的献媚姿态就在秋风荡漾起我裙裾的时刻,突然奇妙地从我肉体的颓丧之中,像雨中的残花般再次绽放。我之所以那么轻易地就满足了姚妈的幻想,是因为我产生了另外一种企图:我想利用男人帮助我逃离驿馆。
于是,我满足了姚妈的一切幻想:就在那一刻,我用纤纤指尖舞动着那根用香草熏蒸过的香帕。这是姚妈为了实现理想而想像出的一种诡秘的、原始的,与香草、与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