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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策马奔驰在去二爷老家的路上,我已经没有恐惧,我已经丧失了恐惧的能力,因为人世间任何一种恐怖都不可能比得上斑鸠被活埋的事件更令我发憷,人世间任何一种恐怖都不可能比得上鸽子堕胎后发生的惨剧更令我战栗……所以,我不害怕黑暗和鬼魂。
我的马蹄声终于抵达了一座几十户人家的小山寨,狗吠声突然响起来。从黑暗中突然走出来一个男人拉住了我的缰绳,他正是我今夜必须见到的男人二爷。这时我热泪盈眶,把头埋在他滚烫的怀抱,我知道当我的热泪洒在他手臂上时,并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一场阴谋的开始而激动。而二爷却似乎被感动了,起初,他以为我是为他而来,他紧紧地拥抱着我,想把我拥抱到激荡起他情欲之焰的角落之中。
欲望记4(2)
……
欲望记5
三天以后,我才知道黄家文接武器的部队被白爷的匪贼们击溃的消息。是姚妈报的信,她盯着我的脸,在跟我说话时,姚妈善于盯着我的脸,以此观察我脸上的表情。没有办法,我在跟姚妈说话时,也善于盯着她的脸,两张脸对视着,仿佛诡计与诡计互相对峙着,这就是我们的现状。
当我听到姚妈说黄家文的队伍惨败的时刻,也正是我的阴谋在沉闷的空间出窍的时刻,我抑制住一种暗喜,因为在与姚妈眉毛与眉毛的对峙之中,我不可能让我的柳叶眉儿飞舞起来;因为在与姚妈鼻梁与鼻梁的对峙之中,我不可能让我的鼻翼抽搐起来;因为在与姚妈唇与唇的对峙之中,我不可能让我的眉飞色舞荡漾起来;因为在与姚妈眼睛与眼睛的对峙之中,我不能泄露我眼睛里的那个阴谋。最后一点尤其重要。
总之,即使是诡计多端的姚妈也无法洞悉我的那个阴谋计划,在那个下午,我陪同姚妈乘着1931年夏季的一阵热风出了门,我发现,一旦姚妈出了门,她就开始将眉毛高挑,将额头高昂——仿佛一头高傲的母牛。在她的旁边走着四位男仆,我知道姚妈所雇用的男仆实际上是保镖,所以,我看见男仆腰间都插着锋利的匕首。
姚妈目空一切地穿行着街道,她的左边走着驿馆的第一枝花。我确实很有名,在整个滇西,我的名声已经沸腾,所以,我也在仿效姚妈的姿态,虚假地昂起头来,实际上我的内心虚弱至极。只有当我想到那个阴谋时,我的内心才会燃烧起一团火焰。
进入了黄家文部队驻守的那座马店时,意味着离惨败的黄家文已经越来越近了。我知道,是我出卖了黄家文,因为黄家文在一个与我相处的空间暴露出天真,泄露了他的军机。也许黄家文并不了解我,不,我相信,在我的命运圈子里,在我所相遇的面孔和人群中,还没有任何人了解我的阴谋。所以,黄家文面对我时松懈的那一刹那,他出卖了他的秘密,而我则出卖了黄家文。
我之所以出卖黄家文,是因为我想利用白爷劫持那批武器,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取代白爷的,我会坐在白爷的那个神秘的位置上——我将成为一座巢穴的女主人。而此刻,我和姚妈已经预备好了驿镇的火腿、鸡和烟熏过的香肠,来到了马店。
在这座废弃的旧马店里,我嗅到了血腥味。道理很简单,当一支部队的领头人受伤时,这支部队已经溃败,所以,我看见了受伤的士兵们,他们有的躺在地铺上,有的躺在屋檐下,他们的脸上流露出已经疼痛和呻吟过的痕迹。看到他们,我就可以想像白爷的队伍像猛兽一般突袭黄家文部队的场景。我暗喜的内心隐隐升起一种期望:白爷劫持武器铺平了我阴谋的道路。
……我看见黄家文躺在木床上,那张发出吱嘎声的旧木床,曾是一些赶马人的下榻之地,而今变成了一个惨败的军官的卧床。黄家文双眼紧闭,沉浸在一种惨败的灰暗情绪中。我们的降临使他睁开了双眼,实际是我们的丝绸裙裾散发出来的声音使他中断了灰暗的情绪,他先是看到了姚妈,然后再看到了我。此刻,我要仿效姚妈那样温情脉脉地关心体贴,我要抑制住我的暗喜。黄家文的两条腿确实已经中弹,他告诉我们子弹依然在他的大腿深处。见到了我,他突然感觉到了力量,他召唤来侍卫,端来了火盆,他说他想让我留在他身边,让我帮助他取出大腿内的子弹。他嘱咐侍卫将一只木盒中的黄金给了姚妈,姚妈笑了,这是她无法收敛住的笑,在任何情况下,姚妈见到黄金总是会笑,那是姚妈的一个特殊时刻,她似乎是为了这个特殊时刻而活着。
姚妈让我留下来,好好照顾黄家文——黄金在姚妈这里发生了功效,就像白爷在劫持时从一个暗盒射出的两颗致命的子弹,它让黄家文目前无法从床上站起来。虽然这是暂时的,然而,我知道黄家文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疗伤,才可以恢复昔日的健康。两种不同的功效都是为了达到目的,我留下来,呆在黄家文身边,也许可以让我获得一种惬意。
姚妈抱着盒子里的黄金无限满足地离开了马店。我留了下来,黄家文审视着我的目光,我并不害怕他的目光,就像我可以从容地面对姚妈的目光一样:我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乌珍。我知道,只有从容地面对一个人目光的挑战,你才可以击败那个人的内心世界。我知道,黄家文一定会对我产生怀疑,他回忆他说过的每句话,就会对我的存在产生危险的怀疑和追问。所以,我知道,在这个时刻,在黄家文的面前,表现出我的万般温柔和风情可以使他的防戒线松懈和瓦解。我伸出手去,抚摸着他的前额,我用热毛巾擦干净了他因疼痛而流出的汗液,他的目光渐渐地变得温和起来,他靠在了枕头上,嘱咐他手下的一名侍卫用以往原始的方式,烧红了匕首,烙开了皮肉,取出了两颗子弹。
……
把伪装得很悲伤的脸贴近黄家文的脸,我感受到了他的脸颊上像黄豆一样硕大的汗珠,我既是魔鬼也是女妖,还是仙女。我留了下来。在我悉心照料黄家文的日子里,我一次又一次地搀扶着黄家文下地,我把他搀扶到马背上,去他的射击场。在他旁边,我就像躺在他枕头一侧一样,依然充盈着一个驿妓的肉体身份,保持着对他世界的无知。黄家文无法想像我的枪法可以击毙一只飞翔的兀鹫。
杀戮记1(1)
吴爷带着他的马帮顺利地从西去的路上回来时,同时带回了一个女人。这个消息当然是姚妈最先告诉我的,姚妈舞着香帕站在我一侧对我说:“乌珍,我听说吴爷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一个女人,一个省城的女人,我还听说吴爷将借助于这个女人的家产在省城开商铺……”我对姚妈的用意深领其会:姚妈绝不放过吴爷,因为失去了吴爷,也就失去了一棵摇钱树,别的用意我就无法领会了。当然,姚妈让仆人送我出门时,目光中充满了关怀,足可以让我感动。我确实装得很感动,骨子里却厌恶至极。
有一点很重要,我务必要见到吴爷。如果说我在这些时间里能长久地固守下来,也是为了吴爷,总而言之,吴爷是与我肉体相遇之中,第一个使我感觉不到肉体交易的男人。在他西去的日子里,我除了一步接一步地制造那个阴谋之外——我也在等待着吴爷,我时刻记住他的话,当他归来时,他想接我出去,到另外的一个世界中去生活。当然,他留给我的承诺如今已经激荡不起我内心的漪涟,我已经不是过去的乌珍。
男仆把我送到了驿镇最大的客栈,这条街上的红色灯笼白天黑夜地晃动着。男仆守在客栈之外,姚妈让男仆盯住我,既送我出门又护送我回去。我在那个战栗的黑夜里发出了一种冷笑,这个冷笑也许是回送给姚妈的,不过,很遗憾她看不到或听不到这种冷笑。朝着客栈走过去时,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到有些苍凉,过去都是吴爷到驿馆来找我,而此刻却是我去找吴爷。此刻,我看见了吴爷,一个女人的手臂挽住了吴爷的手臂,他们正从客栈的楼梯上走下来,我绝不回避这一个时刻,所以,我用我的目光迎接着吴爷,当吴爷下完最后一级楼梯时,他似乎才看见我。
“乌珍,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笑了笑,一种佯装的笑,我告诉吴爷,一个住在客栈里的男人把我带出来了。“哦,是吗?”吴爷环顾四周,似乎想看到我说的那个男人,然而,他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夜色在弥漫。挽住吴爷手臂的女人走上前来,审视了我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