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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黄昏,一对农民夫妇收菜,先生在拔芫荽,太太割包菜和菜薹,我就想去买一个包菜,这种自家小菜园的菜真是令人喜爱的。是正月初八,我说买一个包菜,农民太太说,好啊,新年开张呢,一块钱一个。我买下一个包菜,她现场拿刀割的,我见地里还有菠菜和菜薹,就各样都买一捆,共三块钱,我给了她三个钢蹦。忽然,我就看到了菜根,是砍过包菜的菜根,我问她,能不能再买点菜根?她说,菜根你自己拔,不要钱。农民先生说,菜根好吃呀,最好是花菜的菜根,又香又脆,比菜好吃。我说,就是,菜根好吃。我就和古沁去拔,但他们的地里菜根不多,农民先生建议我到邻地去拔,我犹豫一下,他又说,没关系,他在也不要紧。我就拔了一袋子菜根,农民太太给了一个塑料袋子,拎了,大有收获。
菜根中,有些是新砍了包菜的根,有些是砍过一些时间的旧根,削去外皮,切成条子,用塑料筐装着放窗台上晒,脱去些水,拿去放油干烧,佐了一些青椒丝和几根姜丝,搁一点盐,感觉是整个包菜的香味都集中在这一小块根上,香气浓郁、香甜,旧菜根还隐隐有一丝辛辣。吃菜根要嚼,它比菜叶要密结、柔韧,尤晒过脱水之后,亦有些绵。嚼菜根的感觉真好,入口时,菜根的味道较淡,与包菜的味道相近,嚼起来以后,是愈嚼愈香,亦甜,已非包菜那样的清甜,是淡淡的然而是坚定的甜。新菜根是脆的,旧菜根有些泡,这都是菜的精华,真个是不吃菜根不知道菜美。郑板桥有诗云:“白菜青盐糁子饭,瓦壶天水菊花茶。扫来竹叶烹茶叶,劈碎松根煮菜根。”嚼菜根,还是人生的一个境界。
嚼过两餐菜根,感觉意犹未尽,特别再看到那一片花菜地,那长着长椭圆叶子的花菜,它的根是吃不到了吧?过几日,是要返北京了。又一个清晨转到野外,意外发现有一个老年农民先生在收花菜,他用一把黑铁菜刀将一个个白花菜割下来,已经装了一筐了。我过去问他,能不能买两块钱的菜根?农民先生说,不要钱,菜根你自己拔。这一次,我没有买他的菜,我坚持给他两块钱,他拒收,继续砍他的花菜。我就说,那就抽一支烟吧。他说,我早晨不抽烟。这样,我只好自己动手拔菜根了。新菜根长得牢,不易拔,花菜的叶子还连在上面。农民先生见我拔得艰难,用刀给我砍了几个壮硕的根,估计有一碗了,农民先生要走,他让我拔一会儿就走,别踩坏了菜,我说我也走了。
依旧是削了皮,切成条状,略放油干烧,我是把“劈碎松根煮菜根”记成是“劈碎松根烧菜根”了,认定菜根是要干烧,烧得有些菜根起了浅的煳色,佐了青辣椒、姜丝和青蒜,起锅。由于是一色新菜根,又未曾晒,这回的菜根是外绵内脆,味道是比包菜根淡些,也不及其甜,然将淡的菜根嚼出味来,境界好像又略高一点。我斟了一杯劲酒,这是一种入口微甜、酒精度较低的保健酒,有中药气息,喝多了特别有后劲,是易醉的酒。嚼菜根,喝罢一杯劲酒,春天的暖意扶摇上升,我不解郑板桥为什么要写煮菜根,煮的菜根,岂不是失去了嚼的乐趣了吗?不解,仍自顾自地嚼,这滋味确乎需要在南国的乡野悠然地感悟,菜根毕竟是清雅的事物,未花钱,自个劳动从田地里拔来,此间又另有一层内涵,于茗事比较,菜叶是龙井,菜根便是铁观音,味醇厚而深远。
第10节 城雕
毕加索和老子坐在海口夜市大排档吃基围虾,两人吃掉了三斤基围虾,喝了四扎珠江生啤,忽然海风劲吹,一只椰子从树上掉下来砸在桌子中央,打碎了两只碟子和一个碗,服务生遂前来道歉并准备收拾桌子。
毕加索抬手阻拦,欠欠身子说:慢,美是上帝的失手和一个突如其至的事件。
老子心领神会,仰首理理银须,道:塞翁失马,焉知祸福。
服务生满头雾水不知所措,他站立,他彷徨,他看见基围虾大口大口地吐着啤酒的泡沫。
毕加索将桌上的基围虾筑成一个红色金字塔,上端搁起椰子,取一块三角瓷片扎在椰子上端,像一叶白帆升起在地球上,然后用若干虾皮和细瓷贴成欧亚非美澳洲大陆及珊瑚礁。
这是一件艺术品啊!服务生感叹地说。
毕加索站起来,他在老子的陪同下,趁着月光游走于海口的街道,他发现海口有无数的停止施工的高楼,不,是高楼的骨架。
老子说:这些楼房在海口叫烂尾楼,建设它的人放弃它们了。
毕加索说:天哪,有这样的事情吗?我说过美是上帝的失手和一件突如其至的事件,老子先生,您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老子望月思索,这里有一些古函谷关的韵致。他说:道所道,非常道。
毕加索说:耶斯。一个在东方的巨大岛屿上的巨型城堡群雕。上帝啊,你给我如此机会,我不给你夸海口,此地就是海口,我欲乘风飞翔呢。
毕加索指挥工人搭起脚手架,他用西方的简洁的线条与苗族斑斓的色彩装饰了海口市所有的烂尾楼。当太阳再度从东方升起的时候,一缕曙光投射到毕加索崭新的城雕之上,琼州海峡上万鱼飞腾,斑斓的城雕装饰了海口,这个城市变成一个童话王国,一个美术之都,它令巴黎和悉尼都纷纷感叹。
第11节 张衡宴客
张衡和吴承恩来到东直门簋街爆肚冯的门口,簋街濒临拆迁,有一些灯笼亮着,有一些灯笼不亮了,老北京人纷纷从各方面赶来,是为了簋街的最后的晚餐,没有簋街的东直门还是东直门吗?斑斓的灯火遮不住树下的阴影。爆肚冯店里满座了,他们只好坐到外面的大排档里。
张衡手中拿着一本《科学》杂志,他在上面发表了一篇题为《论宇宙是扁长形的》的论文,得稿酬一百八十元,他回请吴承恩是因为《西游记》电视连续剧上映时,吴承恩在贵宾楼请了他一次。
张衡说:一百八十元两个人可以在爆肚冯吃三回,这是一种合理的资源配置,我们一定要把钱拿到将钱当钱的地方消费。
吴承恩说:你这种消费拉不动内需。
张衡说:宇宙在于平衡,失衡会导致星体撞击,星系生态崩溃。
吴承恩:科学家用科学家的眼睛看宇宙,宇宙就好像有道理地组成的。
张衡说:文学家用妖魔鬼怪阐述世界,世界上就总是妖雾重重。
上菜。依次是百叶、散丹、肚仁,这是羊肚的三个部位。喝燕京纯生啤酒,此地叫燕京纯生,啤酒应该做到这步田地才叫啤酒。月亮升起来了,它在楼群中闪烁。这是一弯银月,仿佛已经受伤。两人喝起酒,吃起菜。
吴承恩说:不,文学是精神的内宇宙,只有你心中有妖时,这个世界才会充满妖气。
张衡说:你写东海龙王龙宫的定海神针时,是不是冲着荆王府的镏金木柱发呆?
吴承恩说:西游是前网络社会的虚拟世界,仅用科学是不能解释的。
张衡说:科学可以将你的白骨精打回原形,这是你对我的不满之处。
吴承恩说:好了好了,举杯对月饮酒吧,今夜的天空是一弯月牙儿。
张衡说:不,那是地球对月球的投影,地球遮蔽了月球的大部分。
吴承恩说:好,是地球对月球的投影,当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时候。
张衡说:太阳是一颗恒星,从来就没有升起来,也没有落下去,是地球围绕太阳公转与自转。
吴承恩说:好,当地球转到太阳这一面的时候。
张衡说:不对,地球是圆的,你坐在东直门的时候,只能说当东直门转到太阳这一面时,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吴承恩说:嗯,那也不对,假如赶上了下雨,乌云蔽天,雷鸣电闪,大雨倾缸,你就生活在太阳的哭泣中。
张衡说:是个道理,看来不斗九九八十一回,我们是不能分胜负的。
吴承恩说:呵呵,科学是科学家的信用卡,文学是文学家的IC,我们是两只不在同一块草地上吃草的羊。
张衡说:看来要给一个文学家讲科学,完全是对牛弹琴。
吴承恩说:因为你操的是马头琴。
又喝。至三更时分,张吴双双起身离去。到簋街的街口时,吴承恩回首瞥了簋街一眼,张衡也回首瞥了一眼。
吴承恩说:人以人为鬼。
张衡说:影随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