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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不理包子,南京的鸭血汤,成都的回锅肉,贵阳的花江狗肉,呼和浩特的筱面,西藏的糌粑,银川的胡辣羊蹄,西宁的烤鳇鱼,青岛的花蛤,温州的江蟹生,兰州的靖远羊羔肉,福州的醉糟鱼,合肥的沙地马蹄鳖,扬州的炒饭,海口的文昌鸡,那总归是不要谈吃的。
上海的烤麸确实也是一言难尽,一道菜它还要分本帮与海派。本帮称上海烤麸,海派称四喜烤麸,而四喜烤麸尤讲究做工细腻,咸甜香醇。烤麸是用面筋发酵蒸煮而成,呈海绵状,此乃原料,便是上海网友塞壬说的一大团的事物。有了烤麸,还须细做,四喜烤麸要配干的香菇、木耳、黄花和鲜笋。做四喜烤麸,须挑有弹性且清香者为好,手工撕成厚薄均匀的小块,盐渍一小时左右,洗去盐,沸水煮两分钟,甩干水分,八分热油炸透。重起锅,少许放油,搁烤麸,倒入高汤,再投入干的香菇、木耳、黄花和鲜笋盖锅大焖二十分钟。又将酱油和糖调好,中途放入,收汁起锅再搁一点蜜。这,便是著名的海派四喜烤麸。
为什么上海人会以为烤麸是豆制品呢?这大约要追溯到那个购买食品需要粮票、油票、豆腐票的时代,该时代上海买烤麸用的是豆腐票而非粮票,而烤麸又指定由豆制品厂生产,这如何不让上海人认为他们亲爱的烤麸是豆制品呢?只是至今仍没有找到烤麸的起源,那肯定是会有一个说头,比如叫花子鸡、狗不理包子,都是有非常明确的起源的。现在上海常见将烤麸写成烤夫,这也可能是指麦为豆的伏笔,烤麸两字一看就通,透过字根见本质呢,原来做烤麸,是要用带皮的麦子磨成麦麸面粉,尔后在水中搓揉筛洗而成。有道是,麸非夫,豆非麦,上海人民会做菜。四喜烤麸,上海名菜。
第四章 红蕃茄与水乡鱼冻
第1节 红蕃茄与水乡鱼冻
红蕃茄是北京美食圈一道亮丽风景。红蕃茄如诗,一个圆润的意象,秀色可餐,饱满艳泽地悬于食者忆念的天空,那一抹胭红,濡染于人生岁月,一点甜,一点酸,淡然间释离几许荆楚大地上的乡愁。
红蕃茄是楚菜系的演变,简单地说,是以番茄酱改良了的楚菜。楚菜以蒸食、煨汤为特色,蒸有清蒸、粉蒸和多料合蒸,楚蒸历史悠久,“蕙肴蒸兮兰藉”(《楚辞》),便是用蕙草以蒸肉。蕙草,一种多年生兰属香草;煨汤当是瓦罐煨汤,因是洪湖厨师主理,洪湖藕煨排骨自然成为红蕃茄的保留菜目。楚菜的丸子、蒸糕亦是特色肴馔。丸有鱼丸,糕有鱼糕,二者也是红蕃茄的主打菜。红蕃茄的沙锅洄鱼不能省略,洄鱼是长江中鱼,真正江湖奇侠,无鳞,肉鲜嫩,少刺。洄是逆流而上的意思,也作水回旋运动解,“管弦声沸兴方来,池面波溶返照洄。”(陆采《怀香记》)
尝过红蕃茄诸多肴馔,独留心间的是一品“水乡鱼冻”。鱼冻于旧时自是不可多得,鱼冻的质感是同果冻,非同冰块,然凝冻须在天寒时,今有了制冷术,就四时不愁吃不到鱼冻了。好的鱼冻,我以为不是平常世俗鱼汤所凝,它应是鱼鳞、鱼头熬制,鱼鳞及鱼头多胶质,用它们熬制的鱼冻细腻光滑,绵柔又有弹力。鱼冻润肤,故荆楚女儿好颜色,那出塞的王昭君,当是有沉鱼落雁之美。这汤凝之玉,食中锦帛,又岂是几枚俗币可以交换?真个是食鱼冻,美味又美容,说成是好吃又好看当不过誉,惟鱼冻略有腥气,皆因鱼冻必须冷食,压腥是为要务。红蕃茄所创“水乡鱼冻”,添了两样红蕃茄专用调料,一是荆州蚕豆酱,荆州本地产蚕豆及本土制酱,此酱以压腥,是独有的看家本领;一是红蕃茄制番茄酱,此酱以提味,酸与鲜合,回味绵长。“水乡鱼冻”为琥珀色,盛于瓷碟,状若玉盘琼脂,食时鲜、咸、甜、酸四味俱全,品楚中“水乡鱼冻”,饮北京二锅头,真是有坠琼瑶仙境而不思凡间之感。如此道来,吃鱼冻,才是吃鱼之精华,那鱼在水形如穿梭,快似闪电,银光金耀,便是借披了那一层润泽的胶质呢。这世间,有什么可以夺爱?惟有鱼冻。
近年来,楚菜晋京,当也是博得满堂红,红的红蕃茄,据称是一次奇误,厨师招待一重要食者,一客大菜竟多佐了盐,急中生智,捣了番茄酱添入,借以淡之,却是添出了新味,遂以番茄酱为主作料,从此改大号为“红蕃茄”。品读红蕃茄,穿越符号的外壳而抵达新兴的现代流行口味,是如一曲《春江花月夜》飘荡在京都的夜空。说到一个菜系的嬗变,就若洞察到农耕文明的现实演进,惟梦有才,食亦当仁不让。
第2节 年酒
遥远的樟木溪,立冬时开始酿年酒,我喜欢酿酒这事情,从浸糯米开始,仿佛就进入了甜美的心情之旅。有时,这个甜美的心情之旅是在去寻找酒曲开始的。酒曲是一个圆的粉球,也不甚规则,白色,有点灰,比乒乓球小点,酒曲是酿酒的关键物质。据说好的酒曲,能酿出世界上最美的美酒,我相信。酒要是酿差了,乡人皆说,酒曲很糟糕。酒曲是去左安镇圩上买的,常是在老客户手上买,做酒曲的人家,是祖传秘方,绝不外传。买到好酒曲,就悉心收藏,间或拿出来装在葫芦瓢里搁到太阳下面晒,有一种小甲壳虫是喜欢吃酒曲的。
要蒸一饭甑糯米饭来酿酒,我家的饭甑算是中等大,直径约六十厘米,高八十厘米,蒸出的糯米饭,是有糯米那一种往下沉的饭香,与籼米饭香是不同的。糯米饭蒸好了,用一双二尺长的箬竹长筷把饭扒到一个大木桶里,浇凉水将饭扒散了,不让它粘成饭团,然后就把研成粉末的酒曲撒在饭里,拌匀了,又若干时间,就把糯米饭装进一口一米直径的大水缸,扒平,用那双长箬竹筷在饭中间扎许多孔,然后,用一件不做雨具的蓑衣盖在水缸上,再盖上木盖,木盖上压一片石磨,这就大功告成了。
酒缸搁在卧室邻近床头,此地温度高,初始那酒缸沉默着,每睡觉前打量它一眼,却是不能揭它的盖子。约略有十来天的工夫,趴在缸盖上仔细地嗅,会有隐隐的酒香了,是一缕难以捉摸的甜酸气息,好闻得很。渐渐地酒香的气息浓了起来,睡梦中会不经意地闻到酒香,这日子就交给了酒,无时无处不感觉到它的存在。我是真正喜欢喝米酒的,喝米酒不用学,就像喝米汤那么简单。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了,我奶奶说,酒好了,明朝我煮酒你喝。在樟木溪,早晨也是可以喝酒的。早晨就极早地爬起来,看我奶奶取酒。是用一个大的葫芦瓢,舀起一大瓢酒酿,装进一个米盆里,再抓起酒酿双手合掌使劲地捏,把酒浆都挤出来,扔掉酒糟。如此反复,得出的酒浆,装进一把瓷壶中,在大铁锅里烧水,瓷壶是直筒式的那种,坐入水中,咕噜咕噜地煮,从外部热到内部,直至里面的酒也冒气了,满灶间都弥漫着酒香,又飘到饭厅,飘到门外让过往的人闻到大声喊:你家又喝酒了。此时,就拎起瓷壶,搁饭桌上,各自的碗都筛满了,悠悠地喝。
喝第一口酒,要吹拂一下,热酒进入口中,是极甜的,酒味是弥漫于甜中,这甜直令人全部的感觉都沉浸在甜浆里,咕咚一声将热的酒咽下去,会感觉有一截肠子都热了一下。此时,方有酒的力气上升,但仍然是淡淡的酒劲,它似乎鼓励着人继续地喝。我人小,一碗热酒下肚,人渐渐地轻起来,感觉是向上飘,飘啊飘啊,仿佛要飞起来。咂咂嘴,过唇的酒会把嘴唇粘住,心里头只装了一个热的甜。这是要醉酒了,面颊上热起来,照照镜子,是红红的,手上也有了热力,热力直贯脚底心,通身都是暖融融的呀,在冬天。
樟木溪,酒不是过年喝一餐的,是要从过小年起,喝到春天莳田,就是插秧啦。但我们都不贪杯,每餐用酒碗喝一小碗,或者是半碗,这种小平碗是专用喝酒的,李白喝的也是这种酒呢,蒸馏酒是后来才发明的。过年真是一种美好,便是餐餐有酒喝的,又穿新衣,放鞭炮。小时,我奶奶每年都给我买一小挂鞭炮,有一百枚,我也不怎么贪多,有一百枚,这是非常大的一个数字,悉心保留着,隔很长的时间,才到门外去放一枚,是用香火去点的。那时候,南方也是下雪的,下雪会有一种背上灰、肚子黄、羽毛中有一小圆白的鸟飞到门前,在雪地上走,或在菜园的篱笆上跳来跳去。
年三十夜,吃年饭,是一个漫长的喝酒过程,菜太多啊,其实也不是饿的,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