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钞票;更有几个司机将车上的海绵坐垫拿来;衬在她们的膝下。路人越挤越多;街角上走马灯似的;气氛一半热烈;一半凝重肃穆。
李小果侧了身说:“可姐;你先回去睡吧。我再坚持一会儿;等天亮了我就收拾。”王力可举着牌子;薄暗中。她的呼吸很重。李小果拽起她的右手;翻开腕子;又将上头的纱布捋了捋;放下心来。“可姐;现在你得答应我;再不能干蠢事了。有我在;你就休想自暴自弃;我要陪着你;将下跪进行到底的;不找出个结果来;我就不是李小果。”她攥着王力可的手腕;暗中;手指摸上那一圈纱布;分明能感触到纱布上结下的血痂;硬邦邦地硌人。王力可泪眼婆娑;悄声说:“果子;姐的心早碎了;剁成了一摊泥;但我还能坚持得动。有你在;姐姐再也不会干那样的傻事了。”李小果闻听;攥紧她;像达成了一纸钢铁盟约。
“死是容易的;你去天堂找他了;可囡囡咋办?”李小果说。
“我不死了;真的!”
“可姐;有我在;死就不敢来找你。”李小果说。
王力可一听女儿;眼泪哗地淌下来。她一哭;更加剧了肃杀的气氛。路人们纷纷发言献策;发着毒话;咒骂那个该死的肇事逃逸司机;更将污言秽语泼向那个藏在幕后;不肯站出来作证的目击者。此刻;眼泪仿佛是一件有效的道具;王力可被困在聚光灯下。
李小果笑着说:“可姐;说不定;那目击者就在人群里。相信不?”
“相信。”
李小果偎近她:“相信就好。可姐;你相信了;我们就有力气跪下去;把牢底给坐塌;坐得那个目击者心也碎掉;自然就能替我们出来说话。”
“我想囡囡;现在想疯了。”
李小果默然;上手接过牌子;支在头顶;腰身如一张拉满的弯弓;冲向长街。王力可顺着她的目光瞥去;仿佛真的有一个神秘的人;正踢踏走来;带来了神圣的真相。
凌晨了;人大多散去。王力可站起来;扶住街树;蓦地瞧见了店内熟悉而热烈的情景——灯光下;老人的剪影如一卷黑白电影;带着灰尘和暖意。他一手蘸着柿子;一手仰首饮酒;还传来咂巴舌头的声音;仿佛时间也停下了。
她搬过小马扎;偎在老人的阴影里;继续瞧——老人的一举一动透出一股闲庭信步的气息;一种宠辱不惊的高贵气质来。如水的灯光下;他沉默的身影像一只裹藏着秘密的包袱;一声不吭地搁着。王力可挪近一些;小马扎的擦剐声;叫老人的耳朵扇了扇;蝴蝶样地一动再动。王力可一喜;终于明白老人其实并不耳聋;相反;他的耳朵灵光得很。王力可忽然起了心;想把一肚子的话都讲给老人听听。
未及开口;老人身子一抬;搁下筷子和酒瓶;慢吞吞地立起。那样子;像空气里藏了一只弹簧;在支撑他。老人立稳后;缓步走到了店门口;抓起电话。
原来;老人听见了电话铃;才起的身。王力可舒口气;责怪自己竟一时耳塞目瞽;大惊小怪。她抬脸望着老人。老人听着电话;一语未发;不停地顿首。王力可思忖;这么深的夜;是儿女来问安?还是他的老伴在担心?想到尽头了;王力可也想不明白。忽然;老人将电话递过来;冲着王力可示意。王力可腾地站起;指指自己;像在说:是我的呀?
她接过来。一碰的刹那;她觉得老人手心烧烫。
“喂?”
“……别逼我!我知道你是王力可;可你不能这么逼我。”听筒里先是一阵沉默;但在乌黑的寂静里;王力可听见了一连串的呼吸声;极力压制似的;接着;一个女人乱糟糟地说;“别逼我;真的;我快被你王力可给逼疯了。”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也不用知道我是谁。重要的是——你王力可干吗做这样的烂事?你天天晚上跪在街上;摆出一副受苦受难的怨妇形象;你是想博得别人的同情?还是想真的给我压力;把我彻底逼疯呀?”
“你是目击者;对吧?”
对方顿了顿;又咆哮似的说;“哼!你王力可的丑恶目的快达到了;你太阴险;也太执着了。我真的被你逼疯了。本来;我觉得一切都会完结;死就死掉了;死神把一切都拿走;我也都快忘干净了;可你王力可还这么不依不饶;天天夜里像个下贱的乞丐样跪在街上;你究竟想把我怎么着?”
“你刚才来过这里?”王力可警觉地盯盯公话机上的号码;冷冷问。
听筒里传来一阵玻璃被砸碎的刺耳声。王力可想象;此刻这个女人一准像头发狂的豹子;正在发泄不止。她狐疑着;弄不清这一堆无名火所为何来?怎么袭向了自己?自己何以如此无辜?但她心里一再冷静下来;感同身受地体味着目击者的思想负担和顾虑。
“能认识你吗?”
岂料;那个陌生女人恨恨地骂上一句;猛地砸下电话;“我斗不过你;王力可。你真是个泼妇;你落到这步田地;我可怜你。”
李小果
李小果一上楼;就彻底垮了。
她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踢了踢防盗门;楼道里顿时哐啷哐啷乱响。踢了一阵;李小果高兴起来;蹲在地上;指节叩着门;谄媚地说:“小佛;小佛;你怎么知道妈妈来了?”门缝下有一种咕哝声;像小狗在舔舐。
再踢几脚;门吱地开了;李佛揉着乱发;悻悻地盯着她。
黎明时;她们收拾停当。一夜的下跪;又是一无所获。不知怎的;李小果觉得王力可接过电话后;脸色难看极了。她们将几块棉垫和牌子寄存在小店里;站在街口;两人都不想说话。拐角处的店里;老人仍坐着不动;一箩筐一箩筐的水果在曙色的映衬下;像刚从树上摘下的;色泽新鲜夺目。老神仙!李小果这样赞美老人。
吃完牛肉拉面;李小果擦着嘴说:“可姐;我不陪你了;回去捂住被子美美睡上一觉;你脸色特差。瞧我身上;脏得快发臭了;得回去换。”王力可像揣着心事;愣愣说:“我家里有的是衣服;你随便穿。反正;我现在穿不成亮色的衣服了。”也是;她正在哀痛期;天天素面朝天的;跟只灰老鼠一样;提不起色来。
“别管我;等收拾完;我再去找你。”
王力可失望地点头。
“嘿;你可答应过我;不能再干蠢事的。我半小时后就去找你。你要再那样的话;可就对不起我们的下跪哦。”李小果扳扳王力可的肩;见她笑了;便明白没什么大碍。
“果子;你是个好妹妹;是我连累了你。我不会再干傻事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干的。况且;还得为囡囡着想;对不对?”
李小果玩笑说:“可姐;其实我也是去给我儿子喂食的。我儿子是一条小狗。”
小狗像极了一块鲜亮的白抹布。李小果抱在臂弯里;掰掰它的眼皮;它含糊地嘀咕几声;睬也不睬。李小佛垂着手;舔着嘴;一脸的卖乖相。小狗居然没饿死;令李小果心花怒放。几天前;她准备下一盆牛奶和宠物店里买来的食品;放在李小佛旁边;就一干二净地去陪王力可了。跪完一夜;天亮时;她陪王力可回了家。一进门;李小果暗中吃了一惊。墙上的装饰都被拆光了;包括几幅水墨画和风光图片;就连卧室床头上的结婚照也不见了。墙上留下很多形状各异的白印子;杂沓凌乱。屋子里极黑;几扇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那一刻;李小果觉得有点阴森;说不上什么原因;她浑身起遍了鸡皮疙瘩。
更骇然的是;客厅矮柜上的电视机没了;一盏白烛正烧到了尾巴上;滑下一堆烛泥;不像诗词中的泪水;倒像是一只透明的八爪鱼。正前方;摆着一只水果盘;盘中尽是掰开的橘子;一瓣瓣地裂开;在空气里干透了。李小果懂得当地的风俗;按理说;还应当有一只镜框;镜框里该是一帧黑白遗像;被祭奠;被追思;被冥冥中供养起来。这是一个还未撤下的灵堂;白烛的火苗有气无力地缭绕;验证了她的猜想。这一来;李小果更紧张了;似乎空气里游荡着看不见的亡灵;在谛听;在双目炯炯地打望。她杵着;一语不发。
“遗像撤掉了;公婆不叫摆。”
李小果问:“为什么?”
“嘿!”王力可擦完几只橘子;掰开;给李小果喂过来;“公婆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才不信这些迷信;把所有遗物都烧干净了。回陕西时;只带走了他们儿子的相片和囡囡。”
“这样子呀?太狠心么。”李小果道。
王力可撩撩额际;扑哧一笑说:“说了你别见笑;公婆其实挺开明的;很疼我;也很通情达理;他们找我谈了话;叫我赶紧从悲痛里解脱出来;人死不能复生;活人何堪?他们还催促我振作起来;再去找上一个合适的人;快快把自己嫁掉哪。真的;他们收我为女儿了;不再是儿媳妇。”
“这样子呀?你怎么想?”
王力可含混地说;“怎么可能?谁还能要我呀?”
李小果带着满脑子不解;被王力可推进浴室里。透气窗里传来早上的市声;日光沸腾;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李小果用冷水激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