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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知觉前;水感到有个身影从外间屋飘进来;紧接着一个男人大吼:你疯了……
水忽忽悠悠地醒了;看着姐妹们同情的目光;水泪珠流滚滚。那天晚上;水没有吃饭。大姐兜儿里揣了一块饼子;二姐藏了一块咸菜;背着娘;水偷偷地吃了口饼子。
夜里上茅房;水蹲在茅房里;眼前是漆黑的夜色;水呼吸着夜色;水亲吻夜色。水闭上了眼睛。夜色就绒绒乎乎地贴上脸颊;像一只慵懒的猫;伸了一个懒腰又蜷了起来。多么体贴多么温暖啊。夜色温柔地抚摸着水;有谁能像她一样善解人意呢?水的心中波涛汹涌;一直漫过心坎;涌出了眼眶。水推开夜色;站了起来。没有月亮的夜空格外美丽;金色的星星就像蓝色绸缎上的饰品;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出它们已经凸出蓝天。水将手并在一起掬成碗状;举过头顶;像接雨一样接了一捧甘美的星光。风像一位调酒师;把星辉和夜色搅拌在一起;如同光怪陆离的鸡尾酒;斟满了小院。一阵风来;夜色涌动;水晃了两晃;好像被夜色的波浪拍子两下;手散开了;星光洒落一地;分不清哪些曾经掬进自己的手心。水失望地仰起脸;深深地呼吸着来自天堂的光亮和温暖。星光不停地下。连绵不断地下;水被什么淹没了?水看到了夜色;那是一种黑色;或者说那是一种如雾如烟的颜色;那是一种模模糊糊的疼痛;黑夜是白天的伤疤;黑夜是各种各样的痛苦隐身的地方;黑夜简直就是一只高弹的大口袋;装得下满世界的星光满世界的痛苦和欢乐。欢乐这个词让水感到了窒息;然而谁又能摆脱夜色的纠缠呢?小院立时变得阴森可怕;如同阎王殿;水打算逃离了。
院墙边上有一棵槐树;每逢夏天的晚上吃完了晚饭;姐妹几个就在树下乘凉;有时爹娘也在。可是今天;这棵树成了水逃离这个小院的一个跳板。水走到这棵树跟前;轻轻地抚摸着它;回想着那遥远而美好的童年;那时候没有烦恼和忧愁;只知道贪玩;只盼着过年;然后只是为了吃点好吃的;为了听一听鞭炮爆炸的动静;而如今一切都已睡去了。水沿着这棵树爬了上去;到达院墙的高度的时候;她扳着一个树杈;轻轻一荡;便轻盈地落在了墙头上。水张开手臂;像张开一双翅膀;然后;纵身一跃……水顺着夹伙道儿;来到村后的大道上。村后有一个湾;无名的湾水;在夜色的笼罩下;含蓄而又深沉;水面的涟漪一圈儿一圈儿地泛着银光;圆圆的荷叶;眨着眼的星星;在水面上晃来晃去;几株小荷含苞欲放;在晚风中摇曳。
两滴液体缓缓地爬过面颊;亮晶晶的;宛如两条光亮的小溪弯弯曲曲地在水的脸上闪烁。水仿佛忘记了很多东西;而此刻的委屈;就如同这夏夜的风;四处飘散;无处不在。
水不见了?第二天;姐妹们起床不见了水;就纷纷去找;围着村庄转了两圈儿;没找着;就给爹娘说了。大干巴女人撇了撇嘴:“这个小骚货;我看饿她两天回不回来?”姐妹们恨娘;可是不敢说话。两天过后;水仍然没有踪影。大干巴首先着了慌。赶紧到亲戚留人那里去打听;还是没有结果。这回村里人看了笑话;这个说绝户没捞上;倒是丢了丫头;别是去当破鞋了吧。那个说你看他这一窝破烂货;没个好人。冷言冷语把大干巴压弯了腰;而丢失了水的疼痛却使他如同受了严重的内伤;腰身更是一天矮似一天;大干巴一米八的个儿;一下子成了一米七;脊背陡然间塌了下来;那张门帘似的脸如同一块自然风干的抹布;皱了吧唧的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大干巴女人的火气就更大了;闺女们的惨号不时传来;惹得村民直咂嘴;“啧啧;又练牙口了”。“这个狠心的母狼”。
清水失踪了!这个消息令小村的人们感到张家湾村确实到了多事的年份。大干巴最心疼的就是三闺女清水;可面对虚无缥缈的空气;大干巴心里没了底儿;只好到县里报了案;又花钱到广播电台到报纸上做寻人启事;钱花了很多;人还是没有踪迹。后来听到火车站上有人说看见过这个模样的丫头;哭哭啼啼地跟着一个老头上了火车。前前后后找了八年;水还是没有回来。大干巴老得不能看了;变得魔魔道道的;家里每天派个闺女跟着他。
到了后来;人们几乎将这件事淡忘了。清纯而可爱的水变老了;如同一张陈旧得发黄的照片走到了离人们很远的地方;走进了人们的老黄历;只是偶尔还有大人用水来吓唬个人的女儿不要到处乱跑;以免成为第二个水。一个本来就很平静的小村庄又恢复了平静。
九年过去了。水离开后的第九个夏天的中午;队上的大喇叭响了。队长在里面大喊:张传文;张传文家来人;拿信。张传文是大干巴的大号;他现在已经不是队长了;由于三闺女清水的失踪;他的大脑受了刺激;有很长一段时间精神失常;后来虽然到县医院看好了;可脑力不如从前了;办事总是慢半拍;有时候还长时间地发呆;任你是谁也没办法把他那不知道游荡到何方的目光叫回来。上边只好又新任命了一个队长代替他的角色。新队长上任赶上了好时候;各户家都通上了电不说;上边还给村里安上了大喇叭;这使得新队长更加威风了;他在自己家里就可以办公;而开会他再也不用像大干巴那样如同火烧屁股一样去敲那只破铁钟了。好在思想已经长了茧子;反应比较迟钝的大干巴已经麻木了;也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对这一切变化也没有什么感触。
这封信是写给大干巴的。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的;让人感到陌生;发信人的地址也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地址;大干巴拿着这封信回到家时;从来没收到过信的大干巴家一片愕然。大女儿拆开信;一眼就看见了下面那个想了九年多的名字。知道是水来的信;大干巴抱着信哭了一遍又一遍;眼睛都快哭瞎了。
那个夏天的夜晚;水连夜去了城里;她想找个活干;然后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一路上;水简直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幽灵;更确切地说像是一阵风;脚不沾地、飘飘荡荡地沿路而去;当夜就赶到了城里。一路上连惊带吓;她实在是累了;当她路过县火车站时;发现四处寻片黑暗的城里;只有这个地方还有点昏黄的灯光。她想也没想就走了进去;然后;她倚在候车室的连椅上睡了。
她睡着了。梦中;她来到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幽深的山洞;前面隐隐约约有光线弥漫。散乱的光线中;有灰尘缤纷飞舞;洞顶的水珠滴下来落在地面上叮咚作响;响声在山洞里不停地被拉长;然后扩散、回荡……突然一阵腥风掠过;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妖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水“啊”的一声;惊叫着冲出恶梦。迎面是一个面目慈善的老头儿;老头儿见她面带泪痕;便跟她聊了起来;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家里做生意;正好缺个站柜台的……水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稀里糊涂地跟他上了火车。到了车上;哭得口干舌燥的水喝了一杯水;便昏睡过去。
睁开眼;水看见了一双贼亮的眼睛;水的恐惧和颤抖立马被那双眼睛给包围了。水
不明所以地来到了一个土炕;水从炕沿逃到与炕相接的墙角。像被白骨精捉进魔洞的村女;水的思想和灵魂都被那双眼睛摄了去;只剩了一具空壳。
妹子;咱家就是穷。我会对你好的。水往墙角处挤了过去。一双手伸过来。好妹子;你从了俺吧;俺三十多年没碰过女人。水的两只手在那两只手中间游走;躲闪。你别动我;我已经有人了。你别碰我。求求你。那两只手加大了工作力度。这下;水的手再也没办法摆脱纠缠。水的两只手被举起来。水的手臂和人变成了炕单子上的一种图形。
水被运动着;感觉不到疼痛和快乐。泪水流淌过麻木的脸颊。
这种运动在一开始的时候几乎不分昼夜;那男人还真有耐心;这让水想到老师讲的那个老太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将铁棒磨成针的故事;水便将这种运动称为磨针运动。一到夜里;水就害怕;害怕这种运动将自己磨成残废。可是又怎能拒绝呢?水的抵抗和拒绝在那男人雪亮目光的照耀下;就像追光灯下的舞蹈。而男人则像收拾一碗凉面一样;很轻松地就将它们消灭掉了。这时候;水发现男人的手臂很结实;上面有一条一条的凸起;是力量跃出男人的身体。水便放弃了抵抗。水抚摸着那堵墙一样的胸膛;那是可以挡风的;水如今没有理由将他推开。水已经成了他的人。水渐渐地由一块磨石变成了一具肉体;并逐渐喜欢上了这种运动。水在被运动的间隙;偶尔有闪电划过脑际;一片在风中起舞的玉米地;还有一双飞翔的翅膀……爹娘焦急的目光;他们找不到水会伤心吗?随即又被运动打乱了思绪。于是闪电又在水的意念当中闪了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