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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俺是不是办了一件很丢人的事儿?”
“是啊;所以到明天;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先把手术做了。娘陪你去。”
水擦干眼泪点了点头。大干巴女人掩上门出去了。
一开始听说水怀孕了;小涛子还不相信;以为是大家吃饱了没事瞎说。不过后来又感到这事;好像不会是假的。“我要当爸爸啦!”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可很快;小涛子就蔫了;水该怎么办呢?她肯定特别难过;特别害怕;这孩子也保不住。这天放学回到家里;小涛子直挺挺地跪下了:“娘;俺干了坏事!”
小涛子他娘感到莫名其妙:“起来说。”
小涛子说:“不;就跪着说。村里都传着队长的三闺女被人睡了;那人就是我……俺怕要给娘惹麻烦。”
小涛子他娘坐在那里想了好久;最后说:“这事你已知错;这种错事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挽救;唯一希望队长家能放过你。”
“我想去看看水?”
“不行;不能去。等吧。等水来找你。”小涛子他娘说完这几句话拄着一根木棍到里屋去了。
当天晚上;大干巴女人把情况都跟大干巴学了舌;大干巴气得脸色发青;一拳下去差点没把里屋的八仙桌砸趴下。八仙桌晃了两晃没趴下;可大干巴的手背却破损了几处。大干巴跟女人商量;明天先领清水去县里;把她身上弄利索了;然后;再想办法收拾小涛子这个不开眼的东西。大干巴还格外嘱咐女人千万要小心不要走露风声。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完;大干巴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合眼;这上下眼皮间就像支上了弹簧;任凭他使多大的劲儿;也没法拢在一块儿;最后;大干巴干脆不睡了;他披上衣服;沏上一壶茶;点上一支烟;边吸边喝。大干巴女人歪在炕上看了一眼大干巴;没吱声;一翻身睡了。
大干巴望着窗外;夜色是一种令人炫目的蓝;星光是醉人的黄;他突然发现自己很久没有看清夜色了;他好像从来没注意到夜竟然也会这般可爱。他坐在八仙桌前;用左手按了按自己的心;于是心便往下沉了沉;好像更安稳了。大干巴感到自己仿佛溶化了;进入了一种如梦如幻的境界。一个女人悄悄地站到了大干巴的面前;大干巴的眼神一晃;刷地出了一身冷汗。等他再抬头看时;那女人却不见了。大干巴骂了一句:“他娘的;见鬼了……”说完;又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一口;镇定了一下心神。他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他曾经发疯似的爱着这个女人。她那时可真是村里的一枝花;而自己则是名副其实的豆腐渣;除了一肚子馊墨水;真个是什么都没有;两间破土房;下雨还漏。可是人格应该是平等的;大干巴觉得自己应当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和自由;于是他开始写情诗了;每首的题目都是——送给村里最俊的姑娘。至今他还记得第一首的内容:
啊 美丽的姑娘
你就是那天上的月亮
我每天晚上都在把你仰望
你能否倾斜一下你的玉轮
走进我那简陋的土坯房
十多封情书送出去了;他送出了足有十个太平洋那么多的惊涛骇浪般的感情;可姑娘那儿却波澜不惊;没一点儿动静。村里却炸了营。到处流传着他的情诗;甚至连六七岁的孩子都把他的情诗当成了童谣;他们张开双臂;摇头晃脑;背得抑扬顿挫;有滋有味儿;有一些跟大干巴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们便当着大干巴的面开始满怀深情地“朗诵”。弄得大干巴夹着脑袋过了好几个月;甭提那个尴尬了。后来;经人打听;那个“村里最俊的姑娘”竟然是个睁眼瞎;不识字;每次收到他的信;她都拿着找人念;找人解释;最后给大干巴的评语是“一个酸秀才;成不了什么事儿;嫁人也不嫁他”。这场爱情的独角戏唱得真是没有意思;有情也只能放在肚子里了。这下;大干巴只好草草收场。后来;那姑娘嫁给了一个比大干巴大五六岁的男人;据说那人非常强壮;家里有四间好房。然而;这个非常强壮的男人却在一次出河工时突发急病死在了工地上;可怜这个“全村最俊的姑娘”立马成了寡妇;一个人拉扯着一个仅两三岁的小男孩;艰难度日。那个小男孩就是三闺女清水的小学同班同学小涛子。
大干巴没办法摆平这个天平。一边是旧日情人的儿子;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她已经失去了生命当中的一个男人;如果再让她失去或者短暂失去最爱的最后一个男人;这个女人的命运该会多么悲惨?
昏昏沉沉中;大干巴似乎睡着了;又好像还在入神地思索。当烟把儿灼痛了他的手指;他才又回到了现实当中。这时;天已经亮了。今天;水就要去做手术了。大干巴不禁心头一阵颤抖。他猛然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就这么办。
天刚蒙蒙亮;清水就缩在自家的牛车上;大干巴女人颇为利索地弄了两床棉被堆在上面;水藏在里面什么都看不出来。水大气不敢喘;一颗心怦怦直跳;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水非常害怕;可是她又盼望着能有人将自己身上这看不清的枷锁除掉;从此后可以更加自由;可以能在人前抬得起头来……水在棉被当中天旋地转地过了约有一个多小时;大干巴女人说:到了。水从棉被当中钻了出来;拼命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然后下了牛车;等大干巴女人拴好牛;低着头跟着大干巴女人进了医院;过了一个门又一个门;很多道门过去了;大干巴女人在一扇贴着妇科的白门前停下了。进去以后;一位戴着口罩的医生问:看什么病?大干巴女人指着清水说:给她做流产。
那医生面无表情地问:几个月了?
大干巴女人说:三个多月了。
好吧。交上钱去。那医生麻利地开好一张单子;递给大干巴女人。侧过头来打量了一下清水;示意她:你到(白布帘)后边等着。
一会儿;医生就来到白布帘后边。仍然是面无表情:脱裤子。
都脱?
都脱。
水觉得自己成了待宰的羔羊;要扒皮还是要开膛;那只有人家说了算。没有办法不听;只能这样。于是;清水脱去下边的衣裤;一阵浓烈的寒意立即将她包围了。她哆嗦着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在那医生的示意下;爬到了一只可以将两只腿举起来的床上。水的双腿没有办法不张开。她处于一种极端的不由自主的状态下;她想把自己仅有的女人的隐私藏得更深一些;可是一盏亮得刺目的灯;让她的身体更加坦白;更加直接。水变得有些麻木了。她只有静静地等待着。
一阵器械叮当作响的声音。然后医生戴上了一只透明的手套;用手在水的腹部按了按;将手指探进里面试了试。
有人把水的两条腿分得更开了;水感到有一只冰冷的东西从自己的阴道长驱直入;冰得她直吸凉气儿。她觉得好像快要死掉了。没法动;没法出声音。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水的头猛然翘起
来。很快;一阵暖流缓缓地经过了。
下来吧。那医生依然面无表情。
完了?
完了。
水穿好衣服;接过大干巴女人递过来的卫生纸垫上。专门走到那只垃圾桶旁边;仔细地看了两眼。那是比拇指稍大的血淋淋的一团。那是我的儿子或女儿;水暗自想。她心里很疼。她杀死了他(她)。他(她)可能很漂亮、很可爱;也许会特别捣蛋……
出了医院的大门;水又被埋进棉被里;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家中。
大干巴没出门;一见娘儿俩回来了;他立即迎上前来。大干巴女人冲着他点了点头。大干巴吁了一口气;又问路上碰见人了没;大干巴女人加重语气说;放心;没碰见熟人。
一块最大的心病去除了。大干巴两口子晚上对瞪着眼儿都像大病初愈;无力、放松、懒散。大干巴女人用脚尖儿碰了碰大干巴:“又在瞎琢磨嘛啦?”
大干巴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我要告小涛子强奸罪!”
“你慢着点儿。”大干巴女人也坐了起来。“你要是告小涛子强奸罪;那水的情况等于不打自招。”
“怪不得我今天出门儿;看到大家伙的眼神都不对劲儿;多少有那么点闪烁;还有点说不清的味儿。是不是有人已经知道了水的事儿?”
“那天早晨;张小草来过;走的时候;她有点不正常。这个女人就是爱说。”
“不行;我得想办法把小涛子抓起来。”
水倚在窗外;将大干巴两口子的对话全都听见了。她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爹说出的话;她更不敢想象如果这一切变成真的;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后果。她扭转身;稍微活动一下被秋风吹得发僵的身体;然后踮起脚尖;悄悄地回房了。
大姐、二姐已经睡了。水拉过被盖上。水的眼睛闪闪发光。她的两眼一直睁着。我一定要救小涛子!这句话在水的心里盘旋了很久;不肯落下。水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清水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爹娘;他们还没起床。清水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