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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罗难以置信地扬眉,一代枭雄般的人物,竟然会斤斤计较地公报私仇?
“走,洗手吃饭去。”海啸招呼儿子,心情大好,连兄长夫妻间的矛盾都暂时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在同心罗擦肩而过时,他甚至还笑咪咪地丢下一句。
“英一的背心真好看,心罗,有空为什么不替我也织一件?我可以和英一穿父子装出门。”
心罗听了,几乎要一脚踹向他的腿骨,这个人,似乎以撩拨她生气为乐。
“二爷,我只是英一的保姆而已。”想惹她失控?她会上当才怪。她再也不会因着旁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喜怒哀乐。
“英一,你的心姨不喜欢爸爸,这可怎么办?”他向儿子挤眼。
英一年纪虽然小,却极聪明,怎么会不省得父亲的用意,立刻用可怜兮兮又诚惶诚恐的眼神看她。
心罗望着这一对聪明得近乎狡猾的父子,想冷下心肠不理会他们。可是,见到英一似是作戏般的行为背后的深深渴望,她还是心软了。这是一个渴爱的孩子啊。
“心姨没有不喜欢。”她保证。“快去洗手罢。”
待儿子跑开后,海啸才敛起玩笑似的神情。
“谢谢你。”
“不客气,不过是两不相欠。”她淡淡地撇清,往餐厅方向去了。来海燃园,除了她需要一份工作、一个容身之所外,还因为此地是本埠保全设施最严谨周密的庭园,寻常人很难进得来或是探听消息,是再理想不过的沉潜思绪、总结过往、展望未来的地方。
这是个安宁、静谧的去处,日子总是缓缓的,平和地流逝。也就是在这里,她学会了享受平淡悠然的人生。就某种意义上而言,她利用了任海啸及海燃园,所以在职责以外,她想为那个缺少母爱和安全感的孩子做些什么。
晚餐时,餐厅里多了一位客人。英一静静吃饭,不时打量脸色苍白眼睑浮肿的女士。
“他对她念念不忘,经常沉浸在对她的回忆里。他总是沉默,我不懂他在想什么,他什么亦不同我说。”女客喋喋不休地诉苦。“我没办法告诉自己不在乎。”
“大嫂,大哥只是不善言辞。”海啸说完,也自觉词穷,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是?
“宓小姐,你来评评理,他在外面有女人,我叫他解释,他却只是耸耸肩说那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要我不用担心。”铁靖湮几乎是哀怨地说。
心罗看了一眼沉默的海啸和惘然的英一,还有无奈的老管家及面无表情的任七,暗暗叹息。然后她徐徐问情绪接近爆发的铁靖湮。
“你一定深深爱着你的先生罢?”她曼声道。如果不爱,就不会在意,如果不在意,就不会受伤。这就是爱情,因为爱,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痛苦。这是因果。
铁靖湮哭肿的眼皮垂了下来,半晌,她承认。
“是的,我爱他。自我第一眼见到他时起,我便深深爱上了他。”
一时之间,成个餐厅里的人,都默然无语。一个爱着自己丈夫的妻子的痛苦,只怕旁的人是没有办法宽慰的。爱人的眼里,毕竟是揉不下一粒砂的。
“英一,吃完饭了?我们上楼去做功课。”心罗不忍看见铁靖湮为情所困的脸庞。
“我该怎么办?我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他!爱了那么多年,执着了那么多年,难道真的就这样看着彼此渐行渐远吗?”眼泪又流了下来,铁靖湮轻声唤住她。
她叹息。在这个伤心哭泣着的女人身上,仿佛有着她自己的影子,那么痛,又那么彷徨。她绕过长桌,走到铁靖湮的身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既然爱他,那就告诉他,即便他不爱你,至少你在终于决定转身离去时,不会遗憾你未曾让他知晓你对他的爱。”
“可是,他根本不要我的爱!”铁靖湮哀诉。“他娶我,只是为了报复另一个女人。”
“你只是不确定他的心意罢了,不要妄下断语。”心罗从衣袋里摸出手绢递给她。“你太爱他了,爱到失去了自我,爱到失去了判断力。你离他也太近了,近到没有了焦点与真相。你同他,都没有确认过彼此之间真正的感情。”
“我不懂。”她接过手帕擦眼泪,爱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痛?
“爱他的同时,何不给自己共他一个喘息的机会与空间?去做自己的事罢,无论什么也好,只要不是与你的先生一起完成的就可以。学习也好,工作也好,交友也好,女人的世界里,不是只有男人的,以夫为天的时代老早成为历史。夫人,哭泣不能使我们获得幸福。去告诉他你爱他,然后,去做一切令自己开心快活的事,教自己美丽绝艳,不必苦苦等他留意你,不必刻意去迎合他。其他的,就交给时间罢。”
“你不是要我离开他?”铁靖湮用迷蒙的泪眼望着心罗。
“你想离开他吗?”
“不!”回答得迅速且斩钉截铁。
“既然如此,我又怎么会劝你离开?只是,女人要懂得珍惜自己,不要令自己丧失了最基本的自我。要用一个美丽的姿势告诉他:爱他,并不代表纠缠。他若也爱你,自然会注意到你的转变,看见你的美丽,进而产生危机感。去,反过来让他在乎你。”心罗握住她的手。“你是这样纤细美好的女子,何苦把自己藏在哀怨里。你应该把自己变成春天的清风,夏天的星空,秋天的果实,冬天的暖日,把自己变成酒鬼的白兰地,孩童的糖果,男人的下体一般,成为他生活中最最渴望而不可或缺的必须,使他无法抗拒,不由自己地向往,完全无意戒除。你一定做得到。”
在场的人里,除了英一年纪尚小,还懵懂无知,一知半解以外,其他人无不目瞪口呆,傻傻看住说出简直是惊世骇俗的言论,却仍然一脸淡然的心罗。
心罗却不再多说什么,道了一声失陪,领着英一离开餐厅,上楼去了。
铁靖湮紧紧捏住心罗给她的手绢良久,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海啸,我要回米兰去了。”她起身才要向外走,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我可以常常同宓小姐联系吗?”
“当然。”海啸摊手,他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还有,替我谢谢宓小姐,谢谢她的建议。”说罢,她昂首挺胸,也走出了餐厅。
剩下三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呃刚才那一番话,不是出自于幻觉?”全叔喃喃自问。
“好象不是的。”任七回答。
“我以前就不懂得心罗,现在还是不懂。”全叔摇铃,唤佣人进来收拾餐桌。
“宓小姐也真是厉害,听了她一席话,嫂夫人立刻打道回府,简直破纪录。她今次来还不到十个小时。”任七一贯觉得女人麻烦,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演了这么多年,演的不累看的也累了。偏偏还就爱跑来诉苦,不住上个一月半月不肯走,想不到今日宓小姐只说了几句话,就把悬宕久矣的问题解决了。看起来,海燃园里还是需要女人的。
“任七,派人送大嫂。”海啸想了想,又问。“我要的报告送来了吗?”
“送来了,已经给二爷送进书房去了。”
“知道了。”他挥挥手,关于心罗,他有太多的疑问。方才,看她温言软语地劝解大嫂时,眼里有浅不可觉的伤恸。然而她却只是淡淡地徐缓讲来,仿佛那只不过是人生中最普通的问题,不足为虑。
等海啸也走出了餐厅,全叔才回过神来。
“小七,刚才心罗那丫头说的,可是她的真心话?”
任七点头。“如果是旁的人说,我未必就认同。可若是由宓小姐嘴里讲出来,我会信个七、八分。”
“想不到心罗丫头的见识这样不凡。大爷夫妻这对冤家,哪回听过别人劝?而她说了两句话,就把嫂夫人给说服了。呵呵,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任七看了老管家一眼,虽然同意他的看法,却仍有自己的顾虑。
“只怕二爷并无此意。”
“真是这样吗?”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笑得似山德士上校。“那二爷近来每日准时下班,在家吃晚餐,除非必要决不出去应酬,为的又是哪一桩?”
“陪小少爷罢。”他选择比较安全的答案。
“尽道有些堪恨处,无情,任是无情也动人。呵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全叔轻轻拍了一下任七的肩膀。“小七,你做人是百般皆好的,惟有不谙儿女情长之事,令你无趣得紧。”
“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