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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其苦吟无师,且末学,循循诱之。景仁亦感所知遇,遂守弗去。三年,公
[3]
卒,益无有知之者,乃为浪游。由武林而四明 ,观海;溯钱塘,登黄山;
复经豫章,泛湘水,登衡岳,观日出;浮洞庭,由大江以归。是游凡三年,
积诗若干首。中渐于嘉兴郑先生虎文、定兴王先生太岳之教。家益贫,出为
负米游;客太平知府沈既堂先生业富[4] 。时大兴朱先生筠督学安庆,招
入幕,从游三年,尽观江上诸山水,得诗若干首。体赢疲役,年甫二十七耳,
气喘喘然有若不能举其躯者。自念乡所游处,举凡可喜 可愕之境,悉于是
乎寄。恐贫病漂泊,脱有遗失,因检所积,十存其二三,聊命故人编次之。
夫幼之所作,稍长辄悔,后之视今,何独不然?辄为数语,以自策励,且述
[5]
辛苦。时乾隆乙未季春月之十一日 。
—— 《两当轩集》
[1]笑姗:讥笑。姗,通“讪”。 [2]岁丙戌:乾隆三十一年(1766)。 [3]武林:今浙江
杭州。四明:今浙江宁波一带。 [4]太平:今安徽当涂。 [5]乾隆乙未:乾隆四十三年(1775)。
与蕙仙书
梁启超
[1]
本埠自西五月初一日 ,始弛疫禁,余即遍游各小埠演说。现已往者
两埠,未往者尚三埠。檀山乃八岛布列于太平洋中,欲往小埠,必乘轮船,
航海而往,非一月不能毕事,大约西六月抄始能他行也。来檀不觉半年矣,
可笑。
女郎何蕙珍者,此间一商人之女也。其父为保皇会会友。蕙珍年二十,
通西文,尤善操西语,全檀埠男子无能及之者,学问见识皆甚好,喜谈国事,
有丈夫气,年十六即为学校教师,今四年矣。一夕其父请余宴于家中,座有
西国缙绅名士及妇女十数人,请余演说,而蕙珍为翻译。明晨各西报即遍登
演说之语,颂余之名论,且兼赞蕙珍之才焉。余初见蕙珍,见其粗头乱服如
村姑,心忽略之;及其入座传语,乃大惊,其目光炯炯,绝一好女子也。及
临行与余握手而言曰:“我万分敬爱梁先生,虽然,可惜仅爱而已,今生或
不能相遇,愿期诸 来生,但得先生赐以小像,即遂心愿。”余是时唯唯而
已,不知所对。又初时有一西报为领事所嘱,诬谤余特甚,有人屡作西文报
纸与之驳难,而不著其名,余遍询同志,皆不知。及是夕,蕙珍携其原稿示
我,乃知皆蕙珍所作也。余益感服之。虽近年以来,风云气多,儿女情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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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见其事,闻其言,觉得心中时时刻刻有此人,不知何故也。越数日,使赠
一小像去,余遂航海往游附属各小埠,半月始返。既返,有友人来谓余曰:
“先生将游美洲,而不能西语,殊为不便,亦欲携一翻译同往乎?”余曰:
“欲之,然难得妥当人。”友人笑而言曰:“先生若志欲学西语,何不娶一
西妇晓华语者,一面学西文,一面当翻译,岂不甚妙?”余曰:“君戏我,
安有不相识之西人闺秀而肯与余结婚?且余有妇,君岂未知之乎!”友人曰:
“某何人,敢与先生作戏言?先生所言,某悉知之,某今但问先生,譬如有
此闺秀,先生何以待之?”余熟思片时,乃大悟,遂谓友人曰:“君所言之
人,吾知之,吾甚敬爱之,且特别思之。虽然,吾尝与同志创立一夫一妻世
界会,今义不可背,且余今日万里亡人,头颅声价,至值十万,以一身往来
险地,随时可死,今有一荆妻,尚且会少离多,不能厮守,何可更累人家好
女子。况余今日为国事奔走天下,一言一动,皆为万国人所观瞻,今有此事,
旁人岂能谅我?请君为我谢彼女郎,我必以彼敬爱我之心敬爱彼,时时不忘,
如是而已。”友人未对,余忽又有所感触,乃又谓之曰:“吾欲替此人执柯,
[2]
可乎?”盖余忽念及孺博也 。友人遽曰:“先生既知彼人,某亦不必吞
吐其词,彼人目中岂有一男子足当其一盼?彼于数年前已誓不嫁矣。请先生
勿再他言。”遂辞去。今日又有一西人请余赴宴,又请蕙珍为翻译,其西人
乃蕙珍之师也。余于席上与蕙珍畅谈良久,余不敢道及此事,彼亦不言,却
毫无爱恋抑郁之态,但言中国女学不兴为第一病源,并言当如何整顿小学校
之法以教练儿童,又言欲造切音新字,自称欲以此两事自任而已。又劝余入
耶稣教,盖彼乃教中人也。其言滔滔汩汩,长篇大段,使几穷于应答。余观
其神色,殆自忘为女子也。我亦几忘其为女子也。余此次相会,以妹呼之。
余曰:“余今有一女儿,若他日有机缘,当使之为贤妹女弟子。”彼亦诺之
不辞。彼又谓余曰:“闻尊夫人为上海女学堂提调,想才学亦如先生,不知
我蕙珍今生有一相见之缘否?先生有家书,请为我问好。”余但称惭愧而已。
临别,伊又谓余曰:“我数年来,以不解华文为大憾事,时时欲得一通人为
师以教我,今既无可望,虽然,现时为小学校教习,非我之志也。我将积数
年束修所入,特往美洲就学于大学堂,学成归国办事。先生他日维新成功后,
莫忘我,但有创办女学堂之事,以一电召我,我必来。我之心惟有先生”云
云,遂握手珍重而别。余归寓后,愈益思念蕙珍,由敬重之心,生 出爱恋
之念来,几于不能自持。明知待人家闺秀,不应起如是念头,然不能制也。
酒阑人散,终夕不能成寐,心头小鹿,忽上忽落,自顾生平二十八年,未有
如此可笑之事者。
今已五更矣,起提笔详记其事,以告我所爱之蕙仙,不知蕙仙闻此将笑
我乎?抑恼我乎?吾意蕙仙不笑我,不恼我,亦将以我敬爱蕙珍之心而敬爱
之也。吾因蕙仙得请习官话,遂以驰骋于全国;若更因蕙珍得谙习英语,将
来驰骋于地球,岂非绝好之事。而无如揆之天理,酌之人情,按之地位,皆
万万有所不可也。吾只得怜蕙珍而已。然吾观蕙珍磊磊落落,无一点私情,
我知彼之心地,必甚洁净安泰,必不如吾之可笑可恼。故吾亦不怜之,惟有
敬爱之而已。蕙珍赠我两扇,言其手自织者,物虽微而情可感,余已用之数
日,不欲浪用之。今以寄归,请卿为我什袭藏之。卿亦视为新得一妹子之纪
念物,何如?
呜呼,余自顾一山野鄙人,祖宗累代数百年,皆山居谷汲耳。今我乃以
二十余岁之少年,虚名振动五洲,至于妇人女子为之动容,不可为非人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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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事。而我蕙仙之与我,虽复中经忧患,会少离多,然而美满姻缘,百年
恩爱,以视蕙珍之言,今生不能相遇,愿期诸来生者,何如岂不过之远甚!
卿念及此,惟当自慰,勿有一分抑郁愁思可也。有檀山《华夏新报》所记新
闻一段剪出,聊共一览。此即记我第一次与蕙珍相会之事者也。
—— 《梁启超年谱长编》
[1]西五月初一日:指西半球日期。 [2]孺博:麦孟华,字孺博,广东顺德人。康有为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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