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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洛瓦对她这番说教已开始感到不耐烦,于是回敬了她一句:“我想,我们今天不是为了谈论他才到卢昂的。”
“说得对,是我错了,”说完玛德莱娜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 随后便朗朗地笑了起来。杜洛瓦把两手放在膝盖上端坐着,好像一个非常乖觉的孩子。“你这种模样真让人忍俊不禁,”玛德莱娜说。“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这样,”杜洛瓦反驳道,“而且将永远无法摆脱。 再说,你刚才那番话不也就是这种意思吗?”
玛德莱娜马上问道:“这话怎讲?”
“家里的事,全部由你掌管,你可以处处听我安排。 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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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这在你自然应该当仁不让!“
玛德莱娜惊异不已:“你到底想说什么?”
“很简单,你是结过婚的,很有点这方面的经验,但我却只是个一窍不通的单身汉,我的无知得靠你来改变,靠你来开导,就是这样的情况!”
她嚷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杜洛瓦回答道:“事情明摆着,我对女人可以说一无所知,而你刚刚失去前夫,自然很了解这个男人,难道不是吗?一切得由你手把手地来教我……今晚就……要是你愿意,甚至现在就可开始……”
玛德莱娜乐不可支,大声说道:“啊!
要说这个,我倒是可以帮帮你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他接着又学着中学生背书的腔调说道:“当然,我就指望你了。 我甚至希望,你给我开的课,能够讲得扎实一些。 整个课程……可分为二十讲……前十讲打基础……阅读和语法还是很重要的……后十讲用来学提高和修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这样?”
玛德莱娜已然笑得前仰后合,说道:“你可真是个名符其实的榆木疙瘩。”
杜洛瓦又说:“既然你跟我说话,左一个‘你’右一个‘你’,我也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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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做的,今后对你一律以‘你’相称,而不再用‘您’。亲爱的,告诉你,我对你的爱现在是越来越强烈,一分一秒都在增加。 卢昂怎么还没到呢,真是急死人了!“
这番话,他是学着演员的腔调说的,并且脸上充满逗乐的表情,使得这位看惯了风流文人装腔作势、不拘形迹的年轻少妇,忍不住十分开心。她从侧面看了看杜洛瓦,感到他长得特别美。这时的她,好似见到树上熟透了的诱人果实,恨不得马上就能一饱口福,然而理智告诉她,这果实很好,但必须在饭后吃果点时方可品尝,因此还是忍住了。想着自己怎么会突然产生了这种想法,她也感到满脸通红,说道:“小家伙,我是过来人,我的话你还不信?
在车厢里偷情只会使人倒胃,并没有多大意思。“
接着,她的脸红得更厉害了,由于她又说了一句:“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无论什么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她那魅人的小嘴说出的这一句句话是何意思,杜洛瓦难道还听不出来?
他不觉兴致大增,憨笑着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同时口中吐吐噜噜,好像在作祈祷。 随后,他大声说道:“我刚刚求得主司诱惑的天神圣安东尼对我的庇佑。 如今,我是心硬如铁,不为任何诱惑所动了。”
夜色渐渐降临。 透明的夜幕宛如一袭轻纱,笼罩着列车右方的广袤原野。 列车此刻正沿着塞纳河岸前行。 车内两个年轻人凭窗望去,路边的河水像一条光滑如镜的宽阔金属带,不停地向前伸展。 火红的夕阳已坠入地平线以下,一块块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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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残留在天幕上,在水中形成耀眼的红色倒影。 倒影渐渐暗了下去,变成深褐色,很快也就苍凉地悄然无踪了。 四周原野于是带着一种类似死神降临的战栗,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中。苍茫大地,每当夜幕降临时,都会出现这种令人感到凄惶的景象。通过敞开的车窗,面对这凄凉的夜色,这对年轻的夫妇不禁受到深深的感染。 他们刚才还是那样地欢快,可现在却突然地一句话也没有了。他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这一天春光明媚,就将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车到芒特,车厢里点起了一盏小油灯。 那摇曳不定的光焰,立刻在长座位的灰色垫子上洒了一层昏黄的光晕。杜洛瓦挽着妻子的纤细身腰,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方才炽烈的欲望,现已变成一股脉脉柔情,变成一种懒洋洋的要求,渴望稍稍得到一点滋润心田的抚慰,如同母亲怀内的婴儿所得到的那种。“我的小玛德,我太爱你了!”他喃喃地说,声音非常低。听了这柔声细语,玛德莱娜顿时魂酥骨软,全身一阵颤抖。 杜洛瓦已将脸颊靠在她那热乎乎的胸脯上,她就势俯下身子,把嘴唇向他凑了过去。他们一言未发,热烈地吻了很久。 后来,两个人猛的一下直起身,猛然疯狂地拥抱在一起,接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行起了好事。 就此,总共没用多长时间,便猛烈而又笨拙地完成了他们的交合。 事毕,他们仍旧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心中未免有点幻灭之感,既感到周身无力,又觉得好像欲望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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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声汽笛长鸣,报告列车就要抵达下一个车站。玛德莱娜用尖指理了蓬乱的云鬓,说道:“咱们就像孩子一样,太不懂事了。”
然而杜洛瓦却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她的手被狂热地吻着,吻了这一只又吻那一只。 口中不停地嘟哝道:“我的小玛德,我是这么地爱你!”
车到卢昂之前,他们就这样脸贴脸地依偎在一起,动也不动,眼睛朝着窗外。 漆黑的夜空下,不时可看到几处农舍的灯光从眼前一闪而过。 他们因为自己能这样地紧紧相依而感到心满意足,不禁陷入悠悠遐思,越来越迫切地期望着更加亲密无间、更加放浪形骸的拥抱。他们在与河岸相对的一家旅馆住了下来,稍微吃了点东西,于是上床就寝了。 第二天,时钟刚打八点,女仆便走来把他们唤醒了。他们将女仆放在床头柜上的茶喝完后,杜洛瓦向他的妻子瞟了一眼,就像刚刚得到一笔财宝似的,怀着满腔喜悦,兴冲冲地一下把她搂在怀里,无比激动地说道:“啊!
我亲爱的小玛德,我是多么……多么……多么地爱你!“
玛德莱娜微微一笑,信赖和欢乐充满了目光中。 她一边回报杜洛瓦的吻,一边向他说道:“我只怕……也一样。”
不过,对于他们今番来卢昂探望其双亲一事,杜洛瓦一直都忧心忡忡。 他已多次提醒过她,要她做好思想准备,不要把情况想得太好。 此刻,他感到有必要再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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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
他们只是乡巴佬,是乡下的农民,而不是舞台上的农民。“
“我自然知道,”
她笑道,“这你已不知对我说过多少遍了。好了好了,起来吧。 你一起,我也就起来了。”
杜洛瓦跳下床,马上开始穿袜子:“那边一切都非常简陋。 我的房内只有一张铺着草垫的床,住在康特勒的人从没见过弹簧床。”
不想玛德莱娜听了这句话,却似乎兴致大增:“这有什么不好呢?尽管睡不好,可是身边……却有你,到了早晨还有公鸡打鸣把我叫醒,这该多有意思!”
她套上了晨衣。 这是一件宽大的白法兰绒晨衣,杜洛瓦一眼就认了出来,心头不禁有些不快。 为什么呢?
据他所知,这类晨衣,他妻子一共有一打之多。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把这些东西统统扔掉,另外买件新的呢?说实在的,他真不希望她仍然使用这些她同前夫一起生活时穿过的晨衣、睡衣和内衣。 因为他觉得,这些柔软、温暖的织物,一定会还保存着弗雷斯蒂埃同她接触的印迹。他点了一支烟,朝窗边走了过去。窗外,宽阔的河面上帆樯如林,起重机隆隆作响,正挥动铁臂,把船上的货物卸到岸上。 这景象,杜洛瓦虽然早已看惯,但今天见了,心中仍觉得分外激动。 他放声喊了起来:“啊!这景象是多么的美啊!”
玛德莱娜跑过来,将两手搭在丈夫的肩膀上,他被她的整个身心靠着,不禁心潮澎湃,欣喜非常,一连声地赞赏道:“啊!是美,真是美极了!真没有想到,这里的船只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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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多!“
不久,他们登车上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