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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 洛瓦乜斜着眼看着她,用手摸嘴角的胡髭,说道:“我还有什么能耐,没有人知道这些事。 也许总有一天,大家会发现的。”
“那好,”玛德莱娜捺住性子说道,“我们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才会有这一天。”
两院复会那天早上,尚未起床的玛德莱娜,向正在穿衣的杜。 洛瓦作了反复叮咛。 由于丈夫就要去拉罗舍—马蒂厄家吃午饭,想要在开会之前,就《法兰西生活报》第二天要发表的一篇政论文章听听他的意见。 可以这样说,此文应是内阁真实意图的一种半官方表露。“特别是,”玛德莱娜说道,“问问他别忘了,贝龙克勒将军是不是确像外界所传已被派往奥兰。 如果确已派去,其意义可就非同寻常了。”
“你能否少罗唆了两句,”杜。 洛瓦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让我静一会儿。 此去该问些什么,难道我自己还不明白?”
“那可不见得,亲爱的,”玛德莱娜依旧和颜悦色地说道,“每次你去部长家,我给你交办的事,你总会忘掉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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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杜。 洛瓦气哼哼地说,“你这位部长大人是个笨蛋,他令人很讨厌。”
“这是什么话?”玛德莱娜的语调仍然十分平静,“他既不是我的部长,也不是你的部长。 不过他对你而言比对我要更为有用。”
杜。 洛瓦稍稍转过身,对她发出一声大笑:“对不起,他从未向我献殷勤。”
“对我也没有呀,”
玛德莱娜还是不慌不忙地说,“别忘了,我们的前程可全都仰仗着他。”
杜。 洛瓦一时语塞,又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如果问我,在你的崇拜者中我喜欢谁,我倒还是倾向于沃德雷克那个老傻瓜。 那家伙近来怎样?我有一星期没见着他了。”
“他病了,”玛德莱娜说,神态显得分外镇定。“他写了封信给我,说他因关节炎发作而起不了床。你应当去看看他。你明白,他很喜欢你,你若去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的,我过一会儿就去,”杜。 洛瓦说。他已穿戴整齐,戴上之帽子后又查了查,还有落下什么。见一切都已妥贴,他也就走到床边,亲了亲妻子的前额,然后说道:“回头见,亲爱的。 我会在晚上七点以前回不来。”
说完,他出了家门。 拉罗舍—马蒂厄先生正恭候他的到来。 由于内阁须赶在议会复会之前的正午开会,他今天的午餐于十点开始。鉴于女主人不愿改变她的用餐习惯,饭桌上只坐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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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以及部长的私人秘书。 刚一落座,杜。 洛瓦便谈了谈他那篇文章的梗概,并不时地看了看匆忙写在几张名片上的笔记。“亲爱的部长先生,”他最后问道,“您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大致上还可以,亲爱的朋友。 只是对于摩洛哥问题,语气或许稍嫌肯定。 文章应将出兵的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同时又让人感到最终是不会出兵的,绝不相信你自己。 总之要让读者从字里行间感到,我们绝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陷得太深。”
“好极了,我已明白您的意思,并会努力在文章中将此点充分反映出来。 对了,我妻子要我问您,会不会将贝龙克勒将军派往奥兰,听了您刚才的话,我以为不会派。”
“好的,”部长说。话题随后转到议会当天的到会。 拉罗舍一马蒂厄侃侃而谈,显然这在对自己几小时后在议会的发言会产生怎样的效果,作仔细的推敲。 他的右手时而拿着叉子或刀子,时而拿着一小块面包,不停地挥舞着,就像已站在议会的讲坛上,不仅语言铿锵,而且词藻华美,赛似清醇无比的美酒。 他形质丰伟,衣冠楚楚,嘴角两撮短髭微微向上翘着,看去好像竖着两条蝎子的尾巴。 此外,他头发梳得油光可鉴,在头顶中央一分为二,围着两鬓贴了一圈,就象自命风流的外乡子弟。不过,虽然风华正茂,他却已经有点大腹便便,凸起的肚子把上身穿的背心撑得鼓鼓的。 他的私人秘书一直默然无语地吃着,喝着,对他这唾沫横飞的夸夸其谈,自然已习以为常了。 对他人的平步青云艳羡不已的杜。 洛瓦,心里恨得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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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似的,不由地在心中骂道:“你这发迹小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当今政客又有哪个不是碌碌庸才?“
他把自己的才华同这位巧言令色的部长比了比,心里嘀咕道:“他妈的,我要是有十万法郎,去我美丽的家乡卢昂参加竞选,让我那些同乡,不管机灵与否,都参加到滑稽透顶的选举中来,我不也会成为一名政治家吗?我在各个方面都一定会非常出色,岂是这些目光短浅的鼠辈所能比拟的?”
拉罗舍—马蒂厄滔滔不绝,一直说到仆人送来咖啡。 他一见时候已经不早了,马上按了按铃,叫人备车,同时又向杜。 洛瓦伸过手来:“都清楚了吗,我的亲爱的朋友?”
“清楚了,部长先生,请尽管放心。”
杜。 洛瓦不慌不忙地向报馆走去,打算动手写那篇文章。因为在下午四点之前,他没有什么事可做。只是到四点钟,他要去君士坦丁堡街与德。 马莱尔夫人相会。 他们会面是每星期两次——星期一和星期五,现在已是刻板成章。但是他刚走进编辑部,便有人递给他一封快信。 信是瓦尔特夫人寄来的,内容是这样的:
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你,事情至关重要。 请在午后两点在君士坦丁堡街等我。 我这回可要给你帮个大忙。你至死不渝的朋友——维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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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来的可真是时候!”杜。 洛瓦愤怒不已,随口说了一句。 因为情绪太糟,他已无法工作,于是立即出了报馆。一个半月来,他总是试图同瓦尔特夫人断绝往来,但她却仍旧死死缠着他。那天失身之后,她曾懊悔万分,在此后一连三次会面中对杜。 洛瓦责备不休,骂声不绝。 杜。 洛瓦被这骂骂咧咧的场面弄得心如死灰,并且对这徐娘半老、喜怒无常的女人早已失去兴趣,因此决定疏远她,希望这小小的插曲能因此很快过去。 不想她忽然回心转意,对他一片痴情,不顾一切地沉溺于这条爱河中。 那样子,简直像是往脖颈上拴块石头跳入河中一样。 杜。 洛瓦终于软了下来,出于对她的爱怜和照拂,只好处处随着她。 但是她的情思是那样炽烈,弄得他心力交瘁,难于招架,备受折磨。比如她一天也不能见不着他,每天随时随刻都会给他寄来一封快信,约他马上去街头、商店或公园相会。及至见了面,她又总是那几句话,说她是多么地爱他,在她心里将他奉若神明。 等他离开时,也总免不了一番赌咒发誓:“今日见到你,真是不知有多高兴。”
至于其他方面,也同杜。 洛瓦的想象截然不同。 为了博得杜。 洛瓦的欢心,她常常做出一些与其年龄极不相称、令人喷饭的可笑动作。 这贤良文静,年已四十的女人,多年来总是恪守妇道,她那圣洁的心灵,从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知男女偷情为何物。 可如今,她却像是在经过一个寒冷夏天之后所出现的阳光惨淡的秋天,或像是在花草孱弱、蓓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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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折的暮春,忽然萌发出了一种少女般的奇异情思。 即使姗姗来迟,这股爱却分外地热烈,并带着一片天真。 其难以逆料的冲动和不时发出的轻声叫唤,恰似情窦初开的少女。 但青春毕竟已逝,这娇媚不断的惺惺作态,只能使人倒胃。 一天之中,她可以给杜。 洛瓦写上十来封情书,但情书所透出的狂热,却只能让人哑然失笑。 情书的文笔更是怪诞,经常无缘无故诗兴大发,不能让人受任何感染。 此外,信中还学做印地安人的样子,通篇充满飞禽走兽的名字。每当他们在一起时,如果没有外人,她就会拖着她那胖胖的身躯,努起难看的嘴唇,走过来温情脉脉地亲吻他,胸衣下两只沉甸甸的乳房因步履的迅疾而不停地抖动。 尤其让杜。 洛瓦感到难以忍受的,是她对他各种各样的令人作呕的亲昵称呼。 一会儿称他为“我的小耗子”
,“我的小狗”
,“我的小猫”
,一会儿又唤他“我的小宝贝”
,“我的小青鸟”
,“我的小心肝”。而且每次与他床第相就,总要有一番忸忸怩怩,半推半就,并自以为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