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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趁前篇劫寨一势,写作又来劫寨,因而便扫荡之。不轻不重,深得其宜
矣。
前劫寨是乘胜而来,后劫寨是因败而至;前后两番劫寨,以此为其分别。
然作者其实以后劫寨自掩前劫寨之笔痕墨迹,如上卷论之详矣。
此回独大书材冲战功者,正是高家清水公案,非浪笔漫书也。太史公曰:
“怨毒之于人甚矣哉!”不其然乎。
李逵朴至人,虽极力写之,亦须写不出。乃此书但要写李逵朴至,便倒
写其奸猾;写得李逵愈奸猾,便愈朴至,真奇事也。
古诗云:“井水知天风。”盖言水在井中,未必知天风也。今两旋风都
入高唐枯井之底,殆寓言当时宋江扰乱之恶,至于无处不至也。
卷末描画御赐踢雪乌雅只三四句,却用两“那马”句,读之遂抵一篇妙
绝马赋。
第五十四回高太尉大兴三路兵呼延灼摆布连环马
此回凡三段文字。第一段,写宋江纺车军;第二段,写呼延连环军,皆
被精神极变动之文。至第三段,写计擒凌振,却只如儿戏也。所以然者,盖
作者当提笔未下之时,其胸中原只有连环马军一段奇思,却因不肯突然便推
出来,故特就“连环”二字上颠倒生出“纺车”二字,先于文前别作一文,
使读者眼光盘旋跳脱,卓策不定了,然后忽然一变,变出排山倒海异样阵势
来。今试看其纺车轻,连环重,以轻引重,一也。纺车逐队,连环一排,以
逐队引一排,二也。纺车人各自战,连环一齐跑发,以各自引一齐,三也。
纺车忽离忽合,连环铁环连锁,以离合引连锁,四也。纺车前军战罢,转作
后军,连环无前无后,直冲过来,以前转作后引无前无后,五也。纺车有进
有退,连环只进无退,以有进有退引只进无退,六也。纺车写人,连环写马,
以人引马,七也。盖如此一段花团锦簇文字,却只为连环一阵做得引子,然
后入第二段。正写本题毕,却又不肯霎然一收便住,又特就马上生出炮来,
做一拖尾。然又惟恐两大番后,又极力写炮,便令文字累坠不举,所以只将
闲笔余墨写得有如儿戏相似也。呜呼!只为中间一段,变成前后三段,可谓
极尽中间一段之致;乃前后二段,只为中间一段,而每段又各各极尽其致。
世人即欲起而争彼才子之名,吾知有所断断不能也。
前后二段,又各各极尽其致者。如前一段写纺车军,每一队欲去时,必
先有后队接住;一接一卸,譬如鹅翎也。耐庵却又忽然算到第五队欲去时,
必须接出押后十将,此处一露痕迹,便令纺车二字老大败阙,故特特于第五
队方接战时,便写宋江十将预先已到,以免断续之咎,固矣。然却又算到何
故一篇章法,独于第五队中忽然变换?此处仍露痕迹,毕竟鼯鼠技穷,于是
特特又于第四队方接战时,便写第五队预先早到,以为之衬。真苦心哉,良
工也。
又如前一段写纺车军五队,一队胜如一队,固矣。又须看他写到第四队,
忽然阵上飞出三口刀,既而一变,变作两口刀,两条鞭,既而又一变,变作
三条鞭,越变越奇,越奇越骇,越骇越乐,洵文章之盛观矣。
后一段,则如晁盖传令,且请宋江上山,宋江坚意不肯。读之只谓意在
灭此朝食耳,却不知正为凌振放炮作衬,此真绝奇笔法,非俗士之所能也。
又如要写炮,须另有写炮法。盖写炮之法,在远不在近。今看他于凌振
来时,只是称叹名色,设立炮架;而炮之威势,则必于宋江弃寨上关后,砰
然闻之,真绝奇笔法,非俗士之所能也。
写接连三个炮后,又特自注云:两个打在水里,一个打在小寨上者,写
两个以表水泊之阔,写一个以表炮势之猛也。
至于此篇之前之后,别有奇情妙笔,则如:将写连环马,便先写一匹御
赐乌雅以吊动之;将写徐宁甲,因先写若干关领甲仗以吊动之。若干马则以
一匹马吊动,一副甲则以若干甲吊动,洵非寻常之机杼也。
第五十五回吴用使时迁偷甲汤隆赚徐宁上山
盖耐庵当时之才,吾直无以知其际也。其忽然写一豪杰,即居然豪杰也;
其忽然写一奸雄,即又居然奸雄也;甚至忽然写一淫妇,即居然淫妇。今此
篇写一偷儿,即又居然偷儿也。人亦有言:非圣人不知圣人。然则非豪杰不
知豪杰,非奸雄不知奸雄也。耐庵写豪杰,居然豪杰,然则耐庵之为豪杰可
无疑也。独怪耐庵写奸雄,又居然奸雄,则是耐庵之为奸雄又无疑也。虽然,
吾疑之矣。夫豪杰必有奸雄之才,奸雄必有豪杰之气;以豪杰兼奸雄,以奸
雄兼豪杰,以拟耐庵,容当有之。若夫耐庵之非淫妇、偷儿,断断然也。今
观其写淫妇居然淫妇,写偷儿居然偷儿,则又何也?噫噫。吾知之矣!非淫
妇定不知淫妇,非偷儿定不知偷儿也。谓耐庵非淫妇非偷儿者,此自是未临
文之耐庵耳。夫当其未也,则岂惟耐庵非淫妇,即彼淫妇亦实非淫妇;岂惟
耐庵非偷儿,即彼偷儿亦实非偷儿。经曰:“不见可欲,其心不乱。”群天
下之族,莫非王者之民也。若夫既动心而为淫妇,既动心而为偷儿,则岂惟
淫妇偷儿而已。惟耐庵于三寸之笔,一幅之纸之间,实亲动心而为淫妇,亲
动心而为偷儿。既已动心,则均矣,又安辩泚笔点墨之非人马通奸,泚笔点
墨之非飞檐走壁耶?经曰:“因缘和合,无法不有。”自古淫妇无印板偷汲
法,偷儿无印板做贼法,才子亦无印板做文字法也。因缘生法,一切具足。
是故龙树著书,以破因缘品而弁其篇,盖深恶因缘;而耐庵作《水浒》一传,
直以因缘生法,为其文字总持,是深达因缘也。夫深达因缘之人,则岂惟非
淫妇也,非偷儿也,亦复非奸雄也,非豪杰也。何也?写豪杰、奸雄之时,
其文亦随因缘而起,则是耐庵固无与也。或问曰:然则耐庵何如人也?曰:
才子也。何以谓之才子也?曰:彼固宿讲于龙树之学者也。讲于龙树之学,
则菩萨也。菩萨也者,真能格物致知者也。
读此批也,其于自治也,必能畏因缘。畏因缘者,是学为圣人之法也。
传称“戒慎不睹,恐惧不闻”是也。其于治人也,必能不念恶。不念恶者,
是圣人忠恕之道也。传称“王道平平,王道荡荡”是也。天下而不乏圣人之
徒,其必有以教我也。
此篇文字变动,又是一样笔法。如:欲破马,忽赚枪;欲赚枪,忽偷甲。
由马生枪,由枪生甲,一也。呼廷既有马,又有炮,徐宁亦便既有枪,又有
甲。呼延马虽未破,炮先为山泊所得;徐宁亦便枪虽未教,甲先为山泊所得,
二也。赞呼延踢雪骓时,凡用两“那马”句,赞徐宁赛唐猊时,亦便用两“那
副甲”句,三也。徐家祖传枪法,汤家却祖传枪样;二“祖传”字对起,便
忽然从意外另生出一祖传甲来,四也。于三回之前,遥遥先插铁匠,已称奇
绝;却不知已又于数十回之前,遥遥先插铁匠,五也。
写时迁人徐守家,已是更余,而徐宁夫妻偏不便睡;写徐宁夫妻睡后,
已入二更余,而时迁偏不便偷。所以者何?盖制题以构文也。不构文而仅求
了题,然则何如并不制题之为愈也。
前文写朱仝家眷,忽然添出令郎二字者,所以反衬知府舐犊之情也。此
篇写徐宁夫妻,忽然又添出一六七岁孩子者,所以表徐氏之有后,而先世留
下镇家之甲定不肯漫然轻弃于人也。作文向闲处设色,惟毛诗及史迁有之,
耐庵真正才子,故能窃用其法也。
写时迁一夜所听说话,是家常语,是恩爱语,是主人语,是使女语,是
楼上语,是寒夜语,是当家语,是贪睡语。句句中间有眼,两头有棱,辨只
死写几句而已。
写徐家楼上夫妻两个说话,却接连写两夜,妙绝,奇绝!
汤隆、徐宁互说红羊皮匣子,徐宁忽向内里增一句云:“里面又用香绵
裹住。”汤隆便忽向外面增一句云:“不是上面有白线刺着绿云头如意,中
间有狮子滚绣球的?”只“红羊皮匣子”五字,何意其中又有此两番色泽。
知此法者,赋海欲得万言,固不难也。
由东京至山泊,其为道里不少,便分出三段赚法来,妙不可言。
正赚徐宁时,只用空红羊皮匣子;及嫌过徐宁后,却反两用雁翎砌就圈
金赛唐猊甲。实者虚之,虚者实之,真神掀鬼踢之文也。
第五十六回徐宁教使钩镰枪宋江大破连环马
看他当日写十队诱军,不分方面,